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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城,儿子郑海光出生后,杨湘蓉、郑洋忙着自己的事业,特别是郑洋经常出差,屋里几乎见不到他。田志清有空便去他们屋里,他们住在城西;一个住这头,一个住那头。志清喜欢海光,海光几乎是在志清身边长大的。每回见到志清,如见到父亲一般。此时,志清仍然是孑身一人。为此,湘蓉劝过他,志清只是笑了笑,算是回答。湘蓉知道,志清的婚姻 大事,多数有女人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因素,媒人是得罪了不少,落得自己还是个单身汉。湘蓉在为他着急。每回志清来了屋里,湘蓉摆出大姐的架子,要说他几句。志清还是那么称呼她为大姐。他们三个有相聚一起的时候,彼此之间亲如兄弟姐妹。

这回,星期天,他们来到了公园。他们说起了志清的婚事。湘蓉说:

“志清,我不相信你是个高来低不就的人,你是不是想着我屋小妹湘琴?”郑洋奇怪地看着妻子说:

“湘蓉,刚才我们的话题,不是说有关志清的婚事,你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湘蓉说:

“这个问题,也是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我们海光 都五岁了,志清不成家,我着急。”两个男人知道后,呵呵地笑着。郑洋说:

“志清,有些事,在心里得忍痛割舍。你还这样单身,不是个办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郑洋的发问,志清在一旁微微笑着。他望着远处,很有心事地说:

“也许是大姐所说的,也许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刻,志清的心里确是一言难尽:其实,刚才大姐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那回,葫芦镇见到了湘琴,回到长沙城后,那场面,想过一回又一回。湘琴的手,擂在我的身上,擂的我很不是滋味。想到湘琴,见到我时,她是那么地激动,句句话里,都是痛心的意思,她心里是有着我的。等了我五年,最后,我的一封信,她看到的是绝望和悲伤,直到后来成了龙顺礼的妻子。在等我的那五年里,她盼我想我,那段日子是她最不好过的。年轻时的我,视她如我命,可是,怎么能让她嫁一个不能生育的人?唉!她离开了我,我的痛苦来了,喜欢她,这不变的意思,在心里越扎越深,以至后来我对其他女性,我选择了谢绝。湘琴,这辈子我没有娶到你,也不让你离开我,我用这样的方式守着你,陪伴我日日夜夜。

志清的这阵沉默,郑洋也知道他内心的复杂,在看着他。志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道:

“郑洋,告诉你,我的心里时时有着湘琴,假如我与另外一位女性成了家,那么,那姑娘如何得到我的真心真意?当她看出,我不属于她,两人过的苦闷烦恼,那个家庭如何维持下去?所以,我想,还是一个人好,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她。”

郑洋望着湘蓉在前面和海光一起玩耍,一面对志清说:

“男儿要拿得起,放得下。”志清显得很是轻松地笑道:

“现在,我们安下心,坐在办公室里,我们有时间有必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和湘琴这段婚事,哪怕剩下痛苦,你依然接受。我猜湘琴,她也不希望你一人独自过下去。”

“这辈子对湘琴的痛苦,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我无法唤醒自己去面对其他人。”

“我们都已入三十的人了,所以,你对婚姻每选择一回,都是宝贵的。”

“今天,天空这样明媚,我们放松自己,说些别的吧。”

郑洋没有等他说完,一拳挥来,志清伸手挡住,郑洋的手便停在了空中,放下时,搭在了志清的肩上。海光在朝他俩这里招手,他们走了过去。

志清有意放慢了脚步,看着走上前的郑洋;他留着平头,还是那么英俊、潇洒。湘蓉短发齐耳,穿着普通,她身姿高挑、苗条,漂亮到哪都会被人注意,再服人的是她的语言,讲出其中的要害,让人听得明明白白。

湘蓉此时对志清看着,在他们中间,志清像个长不大的青年,文质彬彬的,白净的肤色,确实让他年轻不少。他们哪里知道,志清走在大家中间,湘琴;这个女性的名字,时常被叨念在他的心里。长沙那么大,五湖四海的人往来这里,有时走在街上,希望湘琴能在这座城市出现,忽然瞟去瞧见像湘琴的,人便惊讶地停在了那儿:她如果来了一回长沙呢?谁人想得到,志清从没有让湘琴离开过他的日子。由于单身,上了年纪的同事,把他当成了知己,时常有他们来他屋里串门,对他没有成家,年轻人把他当成了榜样,这让他啼笑皆非。没有人揭晓他心底的秘密。

郑洋的女儿海雅三岁那年,一切发生的如此意想不到,一场浩劫中,郑洋受到了冲击,湘蓉被要求和郑洋划清界限,湘蓉抗拒,单位翻出了湘蓉的历史,她也遭受了冲击。田志清却不知道这些事。

星期天到了,志清去郑洋屋里,上到二楼,发现门已上锁。于是,志清去敲邻居屋的门,开门,郑海光和妹妹海雅跑出,唤着他,扑在了志清的怀里哭了起来。志清很是惊讶,他抱着海雅,揩着她脸蛋上的眼泪。问道:

“张姨,海光、海雅怎么在你屋里,郑洋、湘蓉呢?”郑海光哭道:

“叔叔,我爸妈都被带走了。”

志清将目光看向张姨,见到她点着头,张姨没有说什么,她已是五十出头的人,剪一头齐耳短发,手脚粗壮,精力充沛的那种人。穿一件在工厂上班的劳动服,志清知道,她老伴退休在家,他们有两个儿子,已经成家,在铁路上工作。老人姓江;他们唤他江大叔,他身体欠佳,患有高血压。平时两屋人和气往来,相互照顾着,两位老人遇到难处,湘蓉、郑洋便过去处理、解决,志清也给江大叔屋里帮过忙。在屋里的江大叔,见到妻子还站在门里,走来,手里拿着报纸,他面目冷静,对志清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朝志清点了点头,还是张姨流着泪,把大致情况告诉了他。志清知道后,心情沉重起来,抹着海光脸上的泪。海光说:

“叔叔,你那里抓人、抄家吗?在学校,同学们说我是坏人的儿子,我爸爸是好人,我妈妈也是好人,他们乱说。我不去学校读书,叔叔,你那里有学校,我去你们那里去读书吧。”

志清和两位老人商量,让海光、海雅去了他那里。临走时,张姨说:

“我们两家像一家人,现在,郑洋、湘蓉出了事,可是。我们想不到什么办法。”江大叔愤慨地说:

“这是在搞什么鬼?”张姨马上制止道:

“老头子,别乱说话。”然后对海光说,“等形势好了,你们再回来,你们家,我们会看着的。”

张姨的话,志清听的很不是滋味。田志清让海光背起他的书包,他牵着海雅告别了张姨他们。

走在街上,他背着海雅,瞟向张贴在墙上的标语,他想到了自己:预知不到的事,有一天会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那么,海光、海雅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

田志清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前面响起了口号声,走来了一支游行队伍,游行的人,不畏酷暑,手执小彩旗,高喊着口号。他们的前面,有人戴着纸做的喇叭似的高帽子,有人脖子上挂一块牌子,志清见到其中一个是郑洋,他脸上的汗珠在往下滴,一米 七几的人,挂那一块木板,对他是多大的侮辱。此时,志清下意识地迈出了一步,欲冲上前砸烂那块木板。这时,两个孩子靠近了他,海光的手牵着了自己的衣角,海雅在唤着父亲,她哭了起来。志清看见了郑洋投来的眼神,和他嘴角边露出的笑容。即刻懂得了郑洋的笑意,游行队伍走过去,志清 还站在原地,看着队伍远去。

志清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准备起了晚饭。围在桌边正在用餐时,门外传来了杨湘蓉的敲门声。志清开门,湘蓉悲痛地说:

“志清,郑洋死了,他跳江自杀了。海光,海雅,爸爸没了”志清惊愕地问道:

“什么!郑洋跳江了?在哪个位置?快告诉我。”湘蓉说:

我单位的人,接到电话,走来告诉我,说郑洋跳江了,我骇倒了,跑去了江边,到了那里,见到江边围了一些人,有郑洋单位的,他们说郑洋在回来的路上,跑去了江边,然后纵身跳进了江里。我哭喊了一阵,被郑洋单位的人,扶着离开了。志清,郑洋,他走了!”

两个孩子知道后,哭喊着扑向母亲。志清没有多想,很快跑出。湘蓉唤他一声,交待了儿子,去追志清。

湘蓉跑到了志清的身边问道:

“志清,你要到哪里去?你不要去郑洋的单位,同郑洋一起回家的人,亲自看到郑洋跑去了江边,他在江边把郑洋跳江的事,亲自告诉我的呀。”湘蓉哭着说,志清边走边说:

“大姐,你不要哭 ,我没有去郑洋单位,我到江边,郑洋会不会躲在岸边哪儿呢?我去江边找他。”

“我不能接受郑洋跳江,他不会那么做的。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转身去江边找他。”志清回头看了湘蓉一眼,没有说话,快步往前走去。

他们上了公共汽车。他们快步走去江边,志清在江边喊起郑洋,前面停有一艘小船,没有见到船的主人,志清毫不犹豫上了船,对湘蓉说:

“我划船去找,郑洋可能在江边哪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他。你在这里等着,船主人来了,你告诉他,我把船划走了。”湘蓉急忙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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