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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恪二人下了石阶,甫一靠近人群,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当年一别后,大师您销声藏迹,无为而修,却不曾想到今日相逢于寒舍。”

正是东离长卿的声音。

随后隔着人群,两人又听一道温和沉稳的声音谦逊道:“呵呵……老衲游行四海修行,饮秋霜冬雪之水,食春草夏木之沫,委实吃苦不已,却不如东离二尊主停足闭关潜修来得清闲自在啊!”

说罢,东离长卿谦逊一笑,却不回答,又听那人继续道:“适才老衲也说明来意,受挚友所托,前来感谢二尊主照顾了故友之徒一夜。不过,故人已逝,缘交一场,自是不能让他含恨于九泉之下。还望东离兄让老衲接走云恪那孩子,老衲替亡友先行谢过。”

说着,双手合十礼敬。

此僧便是四客之一的一念和尚,他早年游经青城山,与玄清、三空一见如故,还赠予姜云恪一粒抵御寒气发作的丹药。

一别多年,他重游故地,偶遇玄清,得知三空已死,且姜云恪也被带至东离族,玄清便恳请他一道前往乐山,但因玄清与一清决定离开三绝观,云游四海,路经凌云寺时,安排一清于凌云寺暂住,便先让一念和尚先行一步。

姜云恪一听果真来找自己的,挤开人群,一看之下,来人身穿阴阳道服,他没见过一念大师,但是心中猜想此人定是凌云寺中某位高僧,且与师父是挚友,不禁惊喜出声:“大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众人目光齐刷刷向他看去。

一念大师一见姜云恪,慈眉向上一扬,对他点点头,隧又转面向东离长卿,道:“二尊主,老衲今日擅自前来叨扰贵府,既歉且愧,本是应重重赔礼一番才是。不过,老衲那好友一生无后,魂已西去,埋于深山穷谷,却无一人为其守灵,云恪作为他唯一亲传弟子,理当让他回青城山为师守灵数日。还望二尊主宽心,容我老小二辈人就此回去,若是他日老衲游历无恙归来,自当亲自再临贵府,斟茶答谢。”

东离长卿目光忽然眺到姜云恪身后的白衣小女,内心百味交集,不过心念姜云恪身世特殊,自是不敢轻易让他走。

他道:“大师此言甚为有理,不过,谁也不敢十足的肯定人离世后魂魄就非得西去,或许飘游于世间每个角落,若是守灵之人心诚意虔,游魂自然有所知,是以守灵毋须固定于一地,我之所言,大师觉得对也不对?”

东离长卿言辞有理,似是无缝可钻,然一念和尚仍是神情自若,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双手合十,点头道:“二尊主所言极是,不过老衲昨夜入梦后,得亡友托梦相见,并托言于老衲:‘大师,我那云恪徒儿生来不知父母,身世凄惨,今我落于九泉,他于世上孤零零的。他丹田被冰封,不能修武,也不知人心世故,只怕轻易受人欺辱。今夜临梦于大师,唯有一愿,便是希望大师能照拂一下云恪,若是找人将他体内丹田的寒冰去除,习得一招半式保身最好,若是不能,安清过完一生足矣。’。所以,还望二尊主成全。”

一念和尚所言,属于杜撰乱编还是真有其事,让人难辨真伪,不过话中之意浅显易懂,便是带走姜云恪之意难以撼动。

姜云恪闻言,情难自禁,泫然欲泣,忽然右手传来一阵清凉之感,转头一看,却是那白衣小女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吃了一惊,急忙甩开,向左边移了一步,道:“你干什么?”

左小仙听到姜云恪的呼声,也转过头来,又见白衣小女,她问姜云恪:“怎么了?”

姜云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目光斜视白衣小女,见她目光仍是盯着自己。

左小仙问白衣小女,她道:“你做了什么?”

白衣小女目光含情,道:“刚才听那位前辈说,这个哥哥身世很可怜,清姝就想到自己也没见过父母。可是我有舅舅们疼我,这位哥哥没有,还不会武功,以后让人欺负了,就更可怜了。清姝只是想握一握哥哥的手,给他一点爱。”

原来这小女孩便是三空与东离筱芷的女儿楼清姝,她语气温柔,神情天真,纵是脾性暴躁的左小仙见她真挚无邪的模样也生不出气来了。

姜云恪闻言,触及内心情感,鼻子一酸,眼泪笔直落下。左小仙面对悲痛而涕泗横流的小师弟,却不知所措了。

楼清姝从怀里掏出一张素薄丝帕,递给姜云恪,道:“哥哥,书上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们只是孩子,想哭就可以哭的。”

姜云恪接过丝帕,却不忍用它擦泪,转用自己的衣襟拂泪,将丝帕还给楼清姝,谢道:“多谢你,可是我用不着,还你。”

楼清姝却摇头,又推塞进他手里,道:“你留着吧,我有很多的,我也不常哭,也用不着。”

姜云恪心里惭愧,自己身为男儿身,却不如一个小女孩坚强,当即收起眼泪,也收下丝帕,道:“我以后不轻易哭就是了。”

说完,转过身去,楼清姝脸上浮出盈盈之笑,而左小仙则是在一旁撇撇撇嘴,嘀咕几句也不再说话。

而东离长卿知一念和尚来意不改,心生踌躇。一念仍保持着双手合十之势,面露轻松之笑,似是对于带走姜云恪成竹在胸一般。

东离长卿道:“大师想成全亡友之遗愿,恪守友道,让人既感且佩。长卿也不是不通常情之辈,不过,大师如此这般三言两语就从我东离家带走人,怕是以后会有效尤大师之人,届时我东离家便是任人来去的景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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