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先生?”
服务生答:“那位先生没说,只说请您下去一叙。”
“知道了,我马上来。”
吕兰清又在床上坐了会,想到自己刚刚那一瞬的紧张,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多少有点草木皆兵了。
整理好心态,她换了一身衣服,一番梳洗打扮后,才缓缓下楼。
院子里,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袍的壮实男子正背手仰视着佛照楼的玻璃罩子,听见身后传来声响,那男子立马转身,看见楼梯上的吕兰清,眼里透出一丝惊艳。
吕兰清看清了他的样貌,回忆后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人:“您找我?”
那男子冲着吕兰清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吕兰清女士?”
“正是。”
“在下乃《大公报》总理英华,字敛之,昨日无意中翻看了您寄给方太太的信件,特此前来拜访!”
吕兰清略作思量后又问:“您有何事?”
英敛之道:“我观您信笺中字体娟秀,文笔流畅,志气过人,便猜测您不是寻常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吕兰清听到如此赞誉,也只是笑道:“您过誉了!我写信给汀兰只是为了求助。”
英敛之又道:“吕姑娘谦虚了,我观你信中曾言‘女子当求与男子绝对之平等’,便知您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吕姑娘有何打算?”
吕兰清想了想,这个话题恐怕是要与他谈论许久,便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家茶馆,不如我们到那详谈?”
“自然!”英敛之也意识到在这里站着交谈不方便,于是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茶馆,吕兰清点了一壶茶,便道:
“我幼时生活在六安,那处信息闭塞,民风落后,女子生活大为不易:重三纲、缠小足、守贞洁,被这些旧制度逼死的女子不计其数。”
英敛之点头:“正是!戊戌前,我曾读过梁启超先生的《论女学》,其中言妇女不学,乃天下积弱之本,您如何看待这句话?”
吕兰清垂眸一笑:“那我便谈谈拙见了。”
“我幼时便曾想过,人有双臂,国有男女;人失一臂为残,国无女子则殆;可见双臂、男女同等重要!”
“其一,男子能为之事,女子皆能处之。中华四万万人民,除去老弱,男子不过一万万有余。但这一万万男子却要养活其他三万万人口,人民又当如何富强?
若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外出工作,于家而言,女子可自养之,减轻负担;于国而言,劳力翻了一番,产量提高。此为两全之策。”
“其二,当今国家积弱,究其原因,在于母教。少年强则国强,但千百年来奉行‘男主外,女主内’,故儿童教育皆始于后院。然男子愚弱女子久矣,后院之人,既无见识,又无学识,如何能培育后人?”
“若女子能如男子一般读书习字,云游四方,也能言之有物,说之有理。于家而言,抚育后代;于国而言,强化根基。”
“其三,女子非物也,应有独立之人格。女子之身,乃天赋,岂由我自选之?既非自选,为何独囚女子之身,独束女子之魂?为何男子得享人类之权利,女子则否?”
“当今女子,虽有肢体以资运动,然压制之、排斥之;虽有耳目以资见闻,然幽闭不许出户;虽有精神以利思想,然不行读书以开心智。”
“夫奴隶乞丐,虽无一长之物,而一身尚可为己有,以我观之,女子竟乃奴隶乞丐之不若!如此之国,自断一臂,又当如何于世界立足?”
“以上三点,乃妇女不学以至国家积弱之根本,英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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