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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不认可朕的皇位,那当初又何必立朕,让朕做个安稳藩王,默默老死,岂不是更好?”

“是不是如此一来,朕也不必满心怨恨,你也不必两头受气?”

“是不是咱们君臣两人,便都得到了解脱?”

突然,朱祁钰伸出纤长瘦削的手指,上指穹顶。

朱祁钰一字一顿的接着说到。

“这个皇宫,就是朕身上的枷锁。”

“世俗礼教,也是朕身上的枷锁。”

“它们不但想要束缚住了朕,还想束缚住朕的儿子,朕的孙子,朕的世世代代!”

“然而朕不答应!”

“既然老公如此不公,朕便要和它斗上一斗!”

朱祁钰在这一刻,身上爆发出无穷的霸气。

“朕想过了,只有易储这一条路,方才能救我们父子。”

“朕一直以国士待你于谦。”

“今天朕想要问上一句,于谦你帮不帮朕?”

朱祁钰是在给于谦最后一次机会。

“陛下如何能用“帮”这个的字眼?”

于谦面上闪过一刹那的苦涩,随即急转为惶恐。

连后退几步,于谦俯身跪下叩头不止。

“朕若是没做这个皇帝,便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藩王,只怕还没有你这个兵部尚书来得尊贵。”

“朕是你于谦扶持登基的,又如何不能求你?”

“何况朕这一次要做的事,只要有你点头了,才能事半功倍。”

朱祁钰苦笑着上前,欲搀扶于谦起身。

然而于谦却是沉沉压下了身子,不肯从地上起来。

就是于谦身下严丝合缝的清水地砖,此刻竟然如同镜面一般锃亮。

于谦隐隐绰绰之间觉得,地砖映射出站着的人的面庞,不是那个带着乌纱翼善冠、穿着明黄团龙袍的皇帝。

朱祁钰在这一刻,让于谦觉得是不久前一身素服,夜访兵部的少年。

“陛下之前便问过臣,臣之前也回过陛下。”

“今时今日,臣还是那句话,储位不能易。”

于谦做出了取舍。

“朕若是不易储,便永远不能名正言顺地做这个皇帝。”

“索性朕这一回就拼得被后世唾骂,狠心易了这储位,也永远绝了那些宵小的非分之念。”

“见深和见济现在还年幼,他们还能玩到一起。”

“等到他们两兄弟成年,因为皇位归属,必然会有人不服。”

“早一点易储,还能兄弟两安。”

“若是晚了,只怕便会兄弟兵戎相见。”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大义,却看不到潜在的风险,还是会动摇我大明国本的风险!”

“所以就算你于谦不答应,朕也会一意孤行!”

朱祁钰微微俯下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于谦。

“光阴似箭,物是人非。”

“于就算是你于谦,也再无法回到那些人之中去了。”

“原先他们把你视为同道中人、清流典范、国之柱石,如今都将你看作是扰乱纲常、攀附新帝的权臣。”

“于谦,你其实和朕一样孤独!”

朱祁钰能够理解于谦。

京师保卫战前后,士林对于朱祁钰都是歌功颂德,说他有扶大厦于将倾。

然而等到局势平定之后,一些宵小之徒就开始跑出来,说朱祁钰贪恋权位,说朱祁钰得位不正。

京师保卫战的时候,文臣武将都是敬佩于谦刚硬抗敌。

然而瓦剌人败退之后,开始弹劾于谦的奏章就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几乎从来没停过。

那些文人清流为了彰显自己的忧国忧民,为了彰显自己的特立独行,为了彰显自己的高瞻远瞩。

于谦这个权势凌驾于群臣之上,虽然没有入阁,却代行相权的兵部尚书,自然成了清流们攻击的对象。

仿佛只要把于谦给批臭,把于谦给扳倒,那就是纲常大义的胜利。

“既然都是一样的孤独,要不你到朕这边来吧!”

朱祁钰还是没有放弃争取于谦。

朱祁钰的这句话,似乎有极大魔力,温柔中又带着一丝诱惑。

于谦突然就有一种想起身,走到朱祁钰身边的冲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沉默良久,于谦才缓缓开口,也止不住了自己刚才的冲动。

“臣自从拥立陛下的那一日起,便知道会有今日这样左右为难的时候。”

“陛下所谓之孤独,于臣来说,不过是命中注定而已,也是臣自找的。”

“古人云,君子不党,又云慎独。”

“臣不会党于同僚,更不会党于陛下。”

“若是如此,则于谦才是于谦。”

于谦说完之后,这才觉得如释重负,浑身为之轻松。

“你于谦不愿意帮朕,然而有的是人愿意来帮朕!”

“就算没人帮朕,朕一个人照样也可以易储!”

朱祁钰怔了许久,才发出几声格格的冷笑。

“今日,就当朕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话。”

“于谦,你走吧!”

朱祁钰知道,随着这两句话出口,君臣之间的隔阂加深,再也不能回到京师保卫战的亲密无间。

“陛下保重!”

于谦僵立半响,终究还是默默躬身退下。

“等一下!”

朱祁钰突然又叫住了于谦。

“朕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去改制京营。”

“至于一年之后,你于谦自请前去总督湖广兵事。”

“湖广苗人不安分,朕也不会停了我大明的改土归流国策。”

“之前的兵部尚书王骥,就是以文臣转为武将,还是我大明以军功封后第一人。”

“有了王骥的先例,你于谦也不用再留在京师了!”

朱祁钰一直在找一条出路,一条妥善安置于谦的出路。

直到今日两个藩王作乱,又牵扯到前兵部尚书王骥,这才让朱祁钰找到了一条最合适的路。

而于谦不支持朱祁镇易储,也是促使朱祁钰痛下决心的原因之一。

于谦,今后不再是文臣,于谦将会转变身份,成为大明的武勋。

于谦躬身退出之后,偌大的文华殿中,一时只剩下朱祁钰一人。

靠墙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漫长冰冷的水滴,好似要将四海之水都倾尽了这小小的铜壶之中。

就在朱祁钰叹息之间,却是听得御座屏风后,隐隐有沙沙声传来。

“什么人!”

朱祁钰大吼一声。

于谦一个躬身,然后背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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