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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明顺道在桌旁坐稳了,自然能看出此象并不简单,摆手道:

“海上的妖物大多是龙属麾下,更何况是紫府了,而道友似乎与龙属不相干,既然与释修交好,看起来又不修释道心法,倒是少见。”

毕竟释修热衷于所谓的灵兽,但凡见到了什么妖物,能抓到释土里当坐骑的通通不放过,妖物对此更是深恶痛绝,自然没有处得好的道理。

这妖象又是释修帮手,又没有半点修释的模样,被李曦明这么一问,叹道:

“自然是和先辈有关!”

李曦明不置可否,对方这性子、这资粮、这处境,真要说与什么大人物有关不大可能,无非是扯了大旗,便佯装讶异:

“却不知是哪一位?”

妖物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叹道:

“道友既然问了…当面也不好推诿,我祖辈是在齐国麾下效力,后来在大漠生活,我二十年前突破紫府,离开北方,辗转至此,毕竟齐国都亡了多少年了,没有什么靠山好靠,龙属也不大乐意管我…好在得了一块地修行。”

“我在嗣海一带修行,又与听雷岛好不到一块去,平日里与【大倥海寺】亲近,也是引以为援罢了。”

李曦明听得古怪。

北方四朝魏齐梁赵,齐国是羯族入关代魏,后头又被拓跋家所屠,自家常被称作魏李,真要说起来肯定算不上和气,难怪对方大为紧张。

好在对方不修释,不会非要计较这些因果,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尚未可知,李曦明也不会计较这么多事情,遂点头,道:

“道友常居海外,靠近释土,岂不是与虎谋皮?难道不怕丢了自主,投到释土里去?”

拓渡见他语气平缓,没有暴起的意思,心中紧绷的弦微微松了,答道:

“这有什么办法,好在【大倥海寺】那位不能轻动,日日派些和尚来,虽然烦人至极,却怎么也好过被逼得流离失所,还要有性命之危。”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同道友这样和气,拓跋家至今还记挂着我,更有好几道盼望着度化我,甚至那家【纯一道】…”

他戛然而止,连连摇头,李曦明算是明白了,打量对方两眼,有些谨慎地道:

“既然如此…道友是修『晞炁』?”

『晞炁』能化去『明阳』,只好在这道统如今同样稀少,李曦明至今尚未见过,如果对方修了齐国的『晞炁』,那可就是一件麻烦事。

这拓渡连连摇头,答道:

“哪有那份福气…祖上修什么我就是什么,眼下是『煞炁』。”

李曦明心中安宁,抚须道:

“倒也少见。”

如若这拓渡修『晞炁』,又堕入释土,那想都不必想,自家必然多出一大敌,他乘机道:

“不知齐帝名号?”

“齐高祖乞冀叹罗,汉名为石苌。”

这妖物明明是齐国的后人,提起这位开国皇帝却很随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迟疑道:

“道友应该比我熟悉,乞冀叹罗平了魏太子李勋全,封了河套给赫连家,立了铁弗国,兴亡几代,至今还在赵国边上。”

李曦明在江南,北方的消息几乎被释修隔断,难得见了一位,趁机坐下来,问道:

“如今北方局势如何?”

谈起这事,这妖物神色都丰富了,显然给别人讲这事情不是一次两次,冷笑答道:

“能如何?自从父戚延陨落,赵国便成玩物,七道在上,地方还有四王,朝廷里有修『厥阴』的宦官,早就剩个空架子了,他父戚延以为是杀进来做皇帝的,没想到是子子孙孙做玩物。”

“西边凉羌大乱,东边燕国无非是慕容家,稍微南一点就是高家的勃烈王,已经统一齐地,你叫他齐王也没多差别了,顶上的铁弗国、拓跋家…官家、朝廷、诸侯、摩诃,通通纠缠成一块,可比南方乱多了!”

这妖物的表情总算有些真心实意,深深叹息:

“这乱世…就不是个出头的地方…哪怕我成了紫府,想着也是越逃越远,背后没个真君靠山,头顶上没个金丹的祖先,身旁没个真人的父亲,也好意思在这局面出头?”

“更何况…还有一座落霞山。”

李曦明咋舌,他早知道赵国的处境令人窒息,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眼前这白象则试探了许多,觉着李曦明没有太多恶意,连道:

“李道友…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声…听闻道友丹道乃是一绝,我这『煞炁』成了神通,是丹不成器不行,连温养灵器的灵胚都弄不出了啊…”

“海内的修士大多是太阳道统…那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周边的几家不肯理会我,【大倥海寺】更是释修…望着今后若有机会,拜托道友为我炼一炼丹药…”

萍水相逢,李曦明谨慎得很,更何况对方站在敌人那一头,极有可能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他蹙眉道:

“再说罢,道友还是顾好自己,如若堕入释土,今后相见就是仇敌了。”

两人就在海底坐着,谈了好一阵,这妖物拐弯抹角地讨论灵器、灵丹、灵阵,李曦明则旁敲侧击北方的情况,双方心照不宣,等到李曦明袖中的玉佩一阵闪烁,西边已经解决了。

“告辞!”

李曦明摆了摆袖子,不与他多说,遁入太虚而去,这妖物也深深叹了口气,幸灾乐祸地回到岛屿上去了。

他从太虚穿出海面,果然看到西边的天际华光闪烁,释土光彩摇晃,一片粉色,竺生等人已然功成。

“这群南海、南疆的修士倒是靠谱…果然,站一站队,充一充门面可比自己斗法轻松多了。”

李曦明颇为安宁,遂驾起光来,一路往宋洲飞去。

宋洲岛屿有大有小,群岛更是连绵一片,主体却分为三块,【南顺罗阇】在最东南角,也在眼前海域的正南方,距离很近,李曦明乘光而至,越过海峡,便至此地。

身为紫府,已经接近此界显世的顶级实力,自己划出一小州称王做主是常有的事情,他一路落下,发觉此地林木乌黑,山脉低矮,大片的地带被划分好了,荒无人烟,到了最中心的地界,才见到密密麻麻的黑色宫殿。

这一家看着就不是好角色,李曦明很是小心地驾着光往下,目光在围绕山丘建立的宫阙之顶划过,便见锁链重重,黑气遍布。

据说【南顺罗阇王】有紫府中期修为,修行巫箓之道,自然是不好惹的,李曦明在空中暂时一顿,以神通传音:

“在下昭景李曦明,前来拜访【南顺罗阇】,还请大王现身一见!”

与释修斗法,应当【南顺罗阇】去了一位紫府级人物,岛上应当留有一位,无论是哪一位,李曦明且以大王相称,等了片刻,遂见一黑甲修士驾风起来:

“真人里头请!”

李曦明乘光而落,穿过了重重笼罩的黑气,山顶立着一庞大的法座,竟然有院落大小,一尊一手拈花、一手掐诀的法身端坐其中,高如山峰,两眼大如车驾,在黑气中如同混世魔头,其膝上、掌心、指尖零零散散盘膝坐着黑袍的修士,静默无言地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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