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夜的狼狈,徐盈盈此时更狼狈了。披头散发,身上的被褥裹成了一条长虫,被褥上还披着花花绿绿的几件衣裳。
穿堂风顺着敞开的大门进来,冻得徐盈盈浑身哆嗦。
“江侍妾,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看。原本徐姑娘除了我们,没人肯来伺候,但日子还算能过。可自从我们走了以后,徐姑娘这里冷了,连个汤婆子都没人送,厨房那里也不准备早膳,这些都是奴婢搜刮了最后一点剩下的……”
徐盈盈听着百合的话,面上越来越难堪。
自从百合和翠竹都走了以后,府里确实是压根儿没人肯理睬自己了。
门口的小厮是个拜高踩低的,任凭她在屋内喊到喉咙沙哑,仍然自顾自在外面哼小曲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要火盆、煤炭没有也可以,竟然连一个汤婆子都不肯拿过来。
但徐盈盈只是被背叛自己的旧仆看笑话,也就罢了。
偏偏她一抬眼,就看到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裹着一身绯色披风走进来。
愈发衬得人面若桃李,肤色白腻,一瞧便知江临月近日受尽宠爱。
不,那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她江临月凭什么来炫耀?
徐盈盈牙关打颤、目眦欲裂:“江临月,见我在寒日里连——连个汤婆子都用不上,你——你可满意了?非要打发这几个背主的恶心玩意儿一起来看我的笑——笑话——你可真歹毒啊!”
“江侍妾歹毒?”红玉怒极反笑。
“除了她,还有谁这么见不得我好?”
百合从桌边走过来,一脸怜悯。
“姑娘,除了你自己,没人成天以为别人总想着害自己。”
“你什么意思!”
“江侍妾是意外碰上了我们才过来的,原本没人刻意要为难您。”百合叹了口气。
江临月靠近了,伸手往徐盈盈身上一摸。从上往下,贴着被子,一片冰凉。
徐盈盈被摸过的地方,顿时泛起一阵温热的酥麻,眼巴巴盯着江临月的指尖,却不敢承认自己已经被冻得连她的体温都开始留恋,慌忙背过身去,准备迎接江临月的嘲笑。
却忽然听身后的人问道:“徐姑娘,如今可想走了?”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就这么走!”徐盈盈翻身回来,用尽全力地瞪着江临月。
眼前人说得狠,却始终紧紧地用手抓着被子卷着自己,嘴唇发灰。
江临月眼睛微微张大。
“都这样了,你还不后悔?”
“哼,你少假惺惺的了,我永远不会让你得逞!”
徐盈盈话音未落,便打了个重重的喷嚏,重新睁开全是泪花的眼睛,里头仍然坚定。
“为什么?”江临月禁不住问。
“什么?”
“为什么……你把自己搞成这样,还不肯离开?”
徐盈盈盯着江临月,忽然视线一转,掠过桌子上那盘凉掉的早膳。
菜色明显比其他人吃的大锅饭都差了不少,像是剩下的菜。
不知道是不是有谁曾往里啐过一口。
其实只要徐盈盈昨天对萧南夜一点头,或是现在朝江临月一低头,就能马上回徐家,回到那个没人敢对自己不敬,可以永远被父母捧在手心、活得舒舒服服的地方。
然后她便永远不必挨饿受冻,挣扎在生存线上。
可徐盈盈方才冻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渐渐听清了自己的真心。
那里面,住着一位杀伐果断、英俊智慧的大人物,她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却隔着咫尺天涯。只有待在这个最卑微的身份上,她最靠近他。
穿堂风呜呜地吹进来,吹得大开的门来回相互拍打,发出刺耳的哐哐声。
好冷啊!——可是真奇怪啊!——徐盈盈嘴角翘起,面上多了一丝笑意。
她越是觉得,自己快死了,越是觉得,只要她还活着……
只有她还在成王府……
就好。
这么想着,她身上好像都感觉不到冷了。
徐盈盈定定地望着江临月,眼神愈发不屑,答道:“你这种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我要是离开了,就再也没法见着成王殿下了。”
又偏头看向百合,嘲讽一笑。
“这比我的命都重要,何况是你的命!”
百合捂着心口,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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