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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儿,是朕对不起你。”这是这么久以来,沈易安再叫他“睿儿。”

钟离睿怔在原地,皇上居然会向自己道歉,于是他鼓起勇气问:“三年前,皇上当真不知?”

沈易安有些吃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恕臣直言,三年前,励王获胜回宫,皇上没有立他做太子,也没有同意他举荐于同代管安远军,是不是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不,睿儿。”沈易安没想到,事情真相大白后,钟离睿第一时间不是释怀不是感谢,却是怀疑,他也不恼:“朕确实怀疑过励王和于同,认为他们决策失误,但是朕确实不知他们会大胆到私通外敌。”

钟离睿惊异于皇上的坦诚,但是他并不确信。沈易安看出了他的怀疑,接着说:“睿儿,你父亲的死,朕也十分痛心难过,朕理解你的心情,今日就不怪罪于你了。”

“可是皇上,若……”

“够了!你要知道,朕若是真要包庇,那于同和迦叶王连说出真相的机会都不会有,他们今日却还能站在朕的泰昭殿,指认励王,那可是朕的儿子!”沈易安情绪激动起来,他重重地拍了桌案,指着自己的心窝:“朕不会痛心吗?通敌卖国,朕是绝不会容忍的!你放心,朕,会给你和你父亲一个公道!”

钟离睿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倔强而不怯的样子,让沈易安想起了当年麟德殿上那个从钟离勋的怀里走向自己的六岁孩童,也想起了与自己一同长大一同经历青春却最终天人永隔的钟离勋。沈易安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这个六岁便被自己扣在永乐的孩子,终是长大了,他会带着充满坚决的眼神站在自己面前质疑自己,哪怕自己曾经真心对待过他。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沈易安不愿再和钟离睿多说,挥挥手让他走,而此时,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庆幸,庆幸当初私心将钟离睿召为了驸马,不然就他今天这个劲儿,若放他回西境,只怕是要让人担心得睡觉都合不拢眼。

钟离睿行过礼,转身离开了勤政殿。走出门,他就看到沈昱站在台阶下,直直地望着他。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沈昱说:“你,没事吧?”

“没事。”钟离睿苦笑一下。

“我送你回去吧。”沈昱跟着钟离睿一起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昱问。

钟离睿不吃惊,轻轻点了点头。

“你隐忍这么久,是因为‘皇上太明是非’,觉得他会像之前一样袒护皇子对吗?”

“难道不是吗?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杀了柳烟,怎么就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让我父亲枉死呢?”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的钟离睿,反而失去了之前的沉着,变得有点让沈昱不认识了。

“阿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相信,皇上既然如此明辨是非,他不会不懂孰轻孰重!”坐在钟离睿正对面的沈昱伸出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想要让他清醒一些。“想想以前,皇上对待梧州水灾、黔州流民一案,但凡关系国本民生之事,他哪有一丝怠慢?哪个不是处理得干净利落?那对于通敌卖国的事儿,他怎么可能颠倒黑白?”

这一说,倒是突然点醒了钟离睿,他沉默下来。

沈昱见钟离睿像是有些醒悟,接着说:“当然,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为我父皇开脱,但是这番话我真的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说的。”

直到回到安远侯府,钟离睿都没有再说话,沈昱扶着钟离睿下了马车,直将他送回书房,才准备离开。这时,钟离睿才开了口,他长叹一口气,说:“请皇上留于同一命吧。”

沈昱听此言,知道钟离睿这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高兴地回应说:“嗯,我会去和父皇说。”

走前,沈昱将今日朝堂之事告诉了贞儿,嘱咐她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快到午饭时间,贞儿才轻轻扣了扣房门,此刻,钟离睿已经整理好了心绪,他起身打开门,将贞儿迎进屋。“是来叫我用饭的吧?”钟离睿先问到。

“你昨晚睡得晚,今日早朝回来一脸疲倦,我怕你身体不适,特来问问你想吃什么,我好去给你做。”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就你会说话。”贞儿笑笑,一脸调皮的样子,惹得钟离睿也挤出了一丝笑容。“那我去做饭,你换身儿常服去。”贞儿转身出去了,关门的瞬间,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心里难过,这么久,阿睿都是一个人在担着那些苦。

不几日,圣旨就下来了,中书令吕庆中,教唆皇子,残害忠良,斩,族中三代不得入朝为官。励王沈严,通敌卖国,但念其是受人误导且有悔过之心,灭和裕有功,贬为平民,终身不得还朝。于同,勾结皇子,延误战机,知情不报,但因其有改过之为,此番收迦叶有功,降职三级,发配北疆。

得知这个结果的钟离睿,来到父亲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钟离睿心里仍旧很介意,即便此事并非皇上授意,励王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知道皇上对自己的父亲有猜忌。从入都为质到司宫台的监视,从父亲的书信到赐婚再到励王一事,桩桩件件皆是因此。皇上啊,仍旧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白薇走进来,想要扶钟离睿起来,钟离睿不肯,白薇也就作罢了。她轻轻将一件披风搭在钟离睿肩上,说:“三年多了,我从没想过你父亲的死还有这么大的阴谋,是你一直在追查事情的真相,苦了你了。”白薇蹲在儿子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脸怜爱。“但是既然事情现在已经有了结果,母亲不希望你怀着恨意活下去,这也不是你父亲想看见的。”

一直坚韧的钟离睿听闻母亲的话,鼻子一酸,泪水直冲眼眶,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永远是那个六岁的孩童。

白薇陪他待了一会儿,见温以仁来,就轻轻起身往出走,二人交错之时,互相交换了眼神。温以仁走到钟离勋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转身在钟离睿身边蹲下,说:“睿儿,你做的很好。最早知道于同之事时,我还想要瞒着你,就是怕你难以自处,后来你顶着那么大的心结,还能泰然处之,步步为营,你是真的长大了。但这件事,无论如何,在皇上心中是扎下针了,如今老侯爷沉冤得雪,你可以暂时轻松些,但是往后的日子,你要更小心才是。”

“是,师父。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倘若只是我一人,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我很担心贞儿,她夹在我与皇上之间,我怕她为难。”

“我不为难!”贞儿见钟离睿一直没有回房,便出来寻,已经在祠堂门外站了许久。贞儿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温以仁见贞儿来了,拍了拍钟离睿的肩膀,起身就往外走。

贞儿跨过门槛径直扑进了钟离睿的怀里,钟离睿稳稳接住了她。贞儿此刻终于明白了钟离睿为什么有时候会紧抱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有时候却欲言又止,那都是满满的爱和呵护,可抵千言万语。当初老侯爷去世之时,钟离睿的憔悴仍在眼前,这三年多,他一直背负着这份巨大的伤痛追寻真相,还坚持将自己娶回了家,却又要极力隐藏自己与父皇之间的芥蒂,不让她担心。

钟离睿扶着贞儿一起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她身上,说:“这么晚,你还跑过来,当心受风。”

“阿睿,我虽然不懂什么朝堂纷争,不懂君臣猜忌,但我知义知理。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更何况现在事情清楚了,是励王做错了事,你与我父皇之间的误解,也会慢慢解开的对吗?”贞儿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傻贞儿,事情都过去了,以前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钟离睿抚摸着贞儿的后背,如果事情真的能像贞儿说的这么简单该有多好,他无非是希望贞儿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罢了,毕竟她小时候缺失了太多父亲的关爱,他希望自己可以加倍补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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