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瞧着残影把私话讲完,才继续道:“罗摩人拾取北地与草原的同时,在天河以南,一些中土的原住耕民也渐渐聚集,形成了可与罗摩人分庭抗礼的小股势力。其时整个天下百废待兴,无论南北,皆有取不尽的田地,占不完的山林。双方谁也没有兴趣互相攻伐,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划江而治,逾千年之久。
罗摩人原只有名,并无姓氏,后全员皆以罗摩为姓,定国号为凉。如今的凉城,就是凉帝国第一个都城。凉帝国的开国皇帝,便是原罗摩部族的大酋长苦。后添姓罗摩,正是凉太祖罗摩苦。后人也称苦帝。
苦帝深知,罗摩人得天下全凭机缘,根基虚浮已极。因此雇请了幸存的中原文士与草原贵族做帝师,每每受教,竟行叩拜之礼。”说书人讲到此处,面露心驰神往之色。
“那中原文士名为安史,官拜大司徒,主理内政草原贵族名为金拓,官拜大司马,主理军务。二公位极人臣,又均寿终正寝,后系子孙世代蒙荫,出将入相者众。
苦帝听从安史劝告,懂得帝都不可偏安之理,将国都迁至苍城,便是如今吴氏双子所驻的苍城。后又遵金拓之意,斥重金修补长城缺损,垄断中原与草原之商贸。
这时中原、草原皆握于苦帝掌中,相较于顺帝国末期的尴尬处境,苦帝治下的铁、马交易,才真正是利出一孔!
金拓曾在草原王帐中侍奉狼王髯蓠,深知统御草原之术法,指引苦帝掌握了以草原骑兵为刀,挟制中原以中原财帛为饵,归拢骑兵的权术,开创了耕民与牧人八千年不相往来,不动兵戈的太平盛世。”在说书人看来,“帝国纪元”无疑是一个更好的时代,他对此毫不掩饰。
“到了凉帝国第五位皇帝罗摩渊主政之时,将天河以南的丰饶,也尽数收入版图。北至冻土,南抵默海的大凉帝国终现全貌。至此,整个天下,除西域以外的每一寸土地,尽归罗摩。
至于那隔着霄云山脉,几乎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西域诸国,凉帝国从未,也不可能发兵征伐。但在帝国末期,渐有小股商队穿越吃人的崇山峻岭,带回了西域的夜光石和梦菇。
帝国纪元八千五百二十二年,凉帝国的使者,又带回了西域九大王国的联名国书,拜大凉皇帝罗摩斑为天下共主。不过这事只是笑谈,据后来的驼商所说,斑帝恐怕是叫使者骗了。西域山地崎岖,城邦林立,千百小国各自为政,根本没有什么九大王国的说法。哈哈便算那国书是真,也是大凉帝国最后一丝光芒了。”
讲到此处,说书人神情落寞,为自己从所未见的“帝国”发出一声慨叹。半晌后,面上又现出一抹嘲讽。
“后面的事情,说起来当真是啼笑皆非。那时苍都帝宫之中,有位失宠的嫔妃与经年服侍自己的小太监渐生私情,宫禁幽深,也属寻常之事。只是那小太监,不知从何处寻得一本古籍,讲到只需心无旁骛将意念集于断处,不住幻想有热气自体内升腾,残根便可复原。小太监信了书中鬼话,整日冥想苦修。
唉那小太监也当真是个倔狠之人,几十年无果,执念竟丝毫不减。终于有一日,想要的东西没长出,却给他练出真气来了。”这故事,场间茶客们都是听过的。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还是引得哄堂大笑。
“现如今这练气之法,已全不是秘密。不过便是全神贯注于小腹丹田处,幻想真气涌现而已。残根之处距丹田极近,这才给他歪打正着。一本胡说八道的古籍,一个痴心妄想的太监,这机缘巧合,却将好端端一个人世,搅得天翻地覆!
那小太监练出真气后,纵高伏低、飞檐走壁,竟趁着雨夜将皇妃偷出了宫去。练气之法也随着小太监的出逃,流入民间。理路虽不全对,却也能成。只是最早一批练气之人被他坑得甚苦。
现今已知,这世间能练出真气者十不足一,与有根无根没半分关系。当时的武人可不这样想,自断根脉者不计其数。正所谓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哄笑声中,残影又插嘴道:“凡练出真气的,无论男女皆不能育,那跟阉了也没什么区别。”此语一出,全场肃然。两个似是身有武功的,朝着残影怒目而视。“闭嘴。”叶玄低声斥道。
说书人讥刺古代练气者,却不愿得罪当世武人,也不想这女子被人为难,于是急忙提高语调,将众人拉回到故事中:“其后百余年,天河北南,强人四起。练气者中品阶较高的,已不是普通官兵所能约束,帝国军方不得不拜练气者为将。可如此一来,只令帝国崩坏得更快。
练气的将官,无论是从民间征得,还是自营中选拔,皆无力以军法约束。要斩人首级,哪怕打人军棍,总要有人将受刑者按住才行。那些练气之人,一言不合便打杀官长,若说寻个更强的练气者作将官之首,则在他之上更高阶的官员,便会遇到相同的麻烦。
总不能指望皇帝自己,刚好就是这全天下最强的武者吧?即便皇帝本人真的将武功练成天下第一,帝国也仍免不了崩溃的宿命。便如当今的帮主、掌门,其实也无法真正约束手下的堂主、弟子们,在这以个人武力为先的时代,处上位者,其实根本无人可选、无人可换。”
听到此处,叶玄施暗手在残影臀尖掐了一下,力道刚好控在她能忍住不叫的程度。残影回头扮了个怒脸,却不当真生气,旋即浅笑耳语道:“无人可换,便要待我好些。”
叶玄轻声讽道:“少废话,你又能寻到更好的去处吗?”
说书人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世上强人愈来愈多,惹出的事端也愈来愈大。初时只一城一郡的失控,后来皇命渐渐送不到天河以南了。
帝国枢密院,私下以灾害之名称呼那些已不能简单视作贼匪的忤逆者。草原最常见的,是黑灾、白灾而中原最多的,是火灾、水灾和旱灾。
烈火焚一城洪水泛滥,可淹数郡旱灾之恐怖,严重时能使北地粮产减半,若救灾不及,多致流民四起。故而军方上层,将那些最凶恶的武人,冠以旱灾之名。这说法原是贬义,却极受武人喜爱,故而沿用至今。
南方沦陷,帝国失了财源,同时又欲豢养更多草原骑兵以应乱局,致使北方税赋骤增,又激起普通耕民、商贾的仇恨。唉其实有了更多骑兵,又如何呢?面对高阶武人,笨重的军队根本形不成合力。这只不过,是斑帝的困兽之斗罢了。”讲到此处,说书人面露左右为难之色,似是将自己带入了“罗摩斑”当年的处境。
“正当斑帝一筹莫展之际,又出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后世称为帝国的丧钟。
一个名叫安修的武者,在疾风骤雨之夜,一人一剑自正门杀入帝宫。三千铁卫,竟不能挡。也不知是帝王的尊严,还是安修太快不及反应,亦或是万念俱灰、自暴自弃,总之斑帝没有逃,生生被长剑钉死在龙榻之上。
翌日禁军清理尸骸,发现四名已入了旱境品阶的护卫,全部死在斑帝寝宫之外。各人身上,均只有一处伤痕,或穿心、或贯脑、或封喉,更有一人被拦腰截断。经此一役,满朝文武再顾不得避尊者讳,公然将这名为安修的男子,斥为蝗灾!”
这段故事,台下茶客皆无比熟悉,然而听得说书人带着满腔悲戚吐出“蝗灾”二字,仍不禁悚然动容。
“据说安修乃是辅佐苦帝开国之重臣安史的直系后裔,若真如此,端的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呐!斑帝被刺,其后三位继任者,均在登基不后不满一年便死于非命。帝国最后一位皇帝罗摩桓诏告天下,自降为苍城城主。这一年,是凉帝国八千七百零一年,也被后世称为灾害元年。
那时节,武人皆以猎杀皇族为傲,桓帝自贬后不久也遭屠戮,迫得罗摩人隐去姓氏,四散流亡。罗摩自取天下后,与外族通房不通婚,只罗摩人与罗摩人生的孩子,才可继承爵位家业。是以八千多年过去,罗摩人的直系后裔并不甚多。
据说一支进了草原,一支随着商队去了西域,一支散于南地,另有一支回了雪山。回雪山之说,怕不可信。一来,享了八千多年的奢靡,在雪山深处存活的本领早已废了二来,自帝国中叶,医者发现了雪参的效用后,大雪山也早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了。
帝国崩坏后,中原武人自相攻伐。草原牧人亦群龙无首,顺着薄弱处,逐段撕破了无人维护的长城,又行劫掠之事。一时间内争外攘,民不聊生。”说书人一仰头,饮尽了杯中冷茶,将几片青叶在口中嚼了。
茶博士见状,赶忙将热茶为他续上。说书人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时的武人,也不知图个什么。无冤无仇,无缘无故地便找人比武。就只安修一人,剑下亡魂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在那一代武人看来,死于安修剑下似乎是一种荣耀。
灾害纪元一百年,有位名唤萧饮的剑客,与安修相约,于冰河之上一决生死。那是第一次蝗灾与蝗灾间的决斗,史称冰河之战。
想来列位应知,冰河位于草原与冻土之间,每年至多两月不遭冰封。冰河以北的冻土莫说耕种,就连放牧养活牛马也无可能。萧、安二人约战时,正值隆冬,乃是冰河冻结最厚之季。
二人白衣胜雪,剑如薄霜。艳阳凌空,却宛如坚冰之下冒出的幽冥一般,游走无声,剑过无痕。只偶有泉鸣般悦耳的叮咚之音,传入观战者耳中。
有幸瞧见这场决斗的,具非凡俗之人。安修生性乖戾,扬言若围观者超过九人,他便杀到只剩九人为止。是以无数豪强,在去往冰河的路上,便被同行之人索去了性命。
后据亲见者述,这一战,立于近旁之人,全然感受不到剑气破空纵横。撩刺劈抹间,也不见脚下冰面泛起半缕碎屑。一招一式,具是纤毫之争。无一丝真气被挥霍,无半寸余地可回转。
最终,是安修的白衫缓缓渗出殷红。
安修右手虚擎长剑,倒卧于竖冰之面,创口很快被严寒冻结。萧饮蹲伏于安修身畔,左掌轻按在他胸膛之上。片晌过后,冰面伴着沉闷的清脆,隐现裂痕。这裂痕如藤蛇般越行越远,直迫得观战之人不住倒退。
喀拉一声骤响,安修身下的冰面,在萧饮最后一次真气吞吐间破碎。二人双剑,顷刻间坠入河中。
那是安修的最后一战,也是萧饮留给这世间唯一的传说。与安修不同,萧饮在那段浴血杀伐的岁月之中,有如昙花一现。
没人知道安修为何会与一个无名之辈约战于遥远的冰河,没人知道萧饮的出身、来历、师承,更没人知道萧饮之后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说书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对武人的倾慕。
“坚冰碎裂之后,围观者中竟有一人,紧随萧、安跃入那其寒彻骨的冰河,这也是个痴客,他要去拾安修的长剑。良久之后,那人从水下冒出,右手却持着两柄长剑。萧饮将自己的剑,也弃在了河底。那跃入河中拾剑的痴人,名叫顾长卿。”
听得“顾长卿”之名,众茶客一片低哗,只方才瞪视残影的两名武人暗自点头。冰河之战,人尽皆知。其后的情形,却少有人晓。
“不错,便是剑湖山庄的庄主,顾长卿。”说书人扫视面露惊异之色的众人,确凿道。
“冰河之战过后,武人约斗之风更胜。初时比武,后多所仇杀,可谓血雨腥风。其后两百余年,江湖中崛起了四位被公认为入了蝗境的武者。其中一人被顾长卿所杀。另外两人,决斗中一死一伤,伤者又遭群氓围猎而死。
蝗灾以下,旱境、水境的强者,也几乎拼杀殆尽。要知练气有成,需耗数十载光阴。那时节,武人拼斗太凶,死伤太快。新老更替不及,江湖终渐冷清。
同时间,也有一批隐在暗处,不慕虚名的强者浮出水面,开始瓜分土地、城邑。自此,天河南北,终于渡入较为和平的时期。普通百姓对于自己应向谁缴税,又受谁庇护,也终于勉强算得心中有数。
那段乱七八糟的时期,被武人誉为心剑季而后至今的岁月,武人渐趋实际,多以武谋利,称为权剑季。不瞒诸位,于我这等普通百姓看来,蝇营狗苟的权剑季倒是可爱得多了。”说这话时,说书人微笑望着两位练武的茶客。
“嘿嘿嘿,整日盼着与人决斗的,都给打死了,剩下碗们这些想赚银子的。”其中一个武人模样的茶客笑道。“碗们”一词,是镖行的黑话,看来这人是个镖客。
“顾长卿作为心剑季最大的残党,也是当时武林中唯一的蝗,以盟主之姿发下号令:如无血仇,勿决生死。无端残害武林同道者,吾必亲手诛之。
此令一发,天下震动,都道这纷乱的江湖,终于有个话事之人了。后才发觉,顾先生只是随便说说。铿锵之语,余音未止,顾先生便于镜湖之畔封剑归隐,而后至今数百年,再没干预过江湖上的任何事。
上门索战者,也是一概不理。强突他住处的,都被其众弟子合力扑杀。顾先生做事,也当真够绝,座下七名弟子皆是旱境强者,却从不与人比武,也不单独与人动手。遇到不听劝阻的,就是七人齐上,受殴者是非死即残。时候久了,也就无人再敢上门寻衅。
时至今日,众武人不去招惹顾先生,除敬畏之外,已有了更深的理由。”所有茶客皆知是何缘故,又都陷在说书人的故事中,盼着他继续讲下去。
“顾先生如今,只怕已有七百余岁了。帝国纪元的旱境武者,没死于心剑季残杀的,皆于五百岁上下开始衰老,而顾先生作为当世年岁最长的武人,却依旧停于壮年。所有人都想知道,蝗究竟能活多少个春秋。谁敢在这时候去碰顾先生,别说他座下弟子,余下几蝗也不能答应。
顾先生归隐后,以铸剑为乐,而今剑湖山庄已是全天下最大的兵坊。顾先生变成顾老板,也算得大隐于世了。说起剑湖山庄,那又是一番故事。
据传顾先生归隐时,将萧饮、安修二人的长剑沉于镜湖湖底,这事不知是真是假。便算是真,以镜湖之大,就潜到湖底捞个几百年,也捞不着。后有越来越多钦慕顾先生,或神往于萧、安二位前辈的武者,于封剑或衰老时,乘一叶孤舟将自己贴身兵刃葬于湖心。
时日一久,镜湖也被武人称作剑湖。顾先生那没名字的剑炉,也有了剑湖山庄这名号。虽叫山庄,其实剑湖之畔却是一马平川,要寻个土丘也难。”
杯中茶已不烫口,说书人饮了一口继续道:“说到这铸剑的功夫,顾先生也是惊才绝艳。由他亲手所铸的兵刃,经年累月已不下百件,每一件流到世面上,都可换得数万银两,有的甚至能卖十数万两。
以至有大批工坊,单靠仿制剑湖庄的赝品,便能过得滋润。更奇的是,北方最大的赝品工坊,就开在距剑湖庄不远的镜月城。顾先生是既不恼怒也不清剿,反倒颇有赞许之意,说是假的越多,真的越贵。
顾先生虽不理江湖之事,对这剑湖山庄却是期许颇深,据说曾发下宏愿:
一盼天下强人,皆死于吾亲铸之兵刃
二盼未死之人,皆执掌吾亲铸之兵刃
三盼将死之人,皆葬兵刃于剑湖之心!
有道是:天下神兵,出于剑湖,归于剑湖。
顾先生这三条宏愿,后面两条倒还可期,第一条怕是难了。如今的江湖,是强人愈多,厮杀渐少九蝗并立,各自安好。”
说书人饮干了杯中茶水,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正色道:“诸公,茶已尽,书叙完,今日便到这里罢。”说罢起身朝众人浅浅一礼。台下彩声并不如雷,却是经久方休。
场子渐散,残影蹭到说书人近旁,也不打招呼,开口便道:“你比别人说得都好。”
那说书人笑道:“我是个教书匠,家里孩子多,闲时说书贴补些用度。”
残影只寒暄一句,也不问对方姓名,便直奔主题:“如此甚妙,先生可愿到青玄书院讲学?”
说书人一惊,问道:“哪里?”实际是想再听听,对方所说是青玄还是玄青。
“枯荣城,青玄书院。”残影礼貌地将重音放在“书院”二字上。
说书人心中激动,又暗暗后怕。心想对方竟能决定谁可在“青玄书院”讲学,身份必不简单,幸好方才没有对她露出厌弃、鄙夷之意。
念及“青玄书院”之名,荣宠之余又感自卑,谦道:“青玄书院讲学的都是大家,我这点浅墨岂敢卖弄,若是玄青书院的孩子们缺个先生,我倒可在耕假时去讲上一讲,反正玄青书院的孩子也不放假,是吧?”
残影闻言,展颜一笑,说道:“那便说定了,转年耕假,玄青书院给先生留足课时,可不许反悔。青玄书院讲学的事,我还会再纠缠你。”语罢递给说书人一个极轻薄的小铜牌:“先生到了枯荣城后,可去莫问塔寻我,到时我给先生安排住宿。至于这讲学的谢酬,你即不谈,我便自己瞧着给了,总不会让先生倒贴就是。”
到“青玄书院”讲学,说书人心中自是极想的,只文人腼腆,不好一口应下,听见残影说“会再纠缠”,欣喜已极。接过铜牌,见正面刻着“莫问”二字,才惊觉到她刚说的“莫问塔”是什么地方,当即悚然相询:“在下姓苗,单名一个甫字。不敢请教阁下尊姓。”
“我叫残影。是在玄青书院长大的,现在偶尔也去讲学,勉强算得半个先生吧。往后还请苗师多加教诲,我空闲时,也会去听你课。”苗甫拿到铜牌已觉有异,听得“残影”二字更是目瞪口呆,后面的话竟未能全数入耳。良善之人对“玄青书院”的赞许,治学之人对“青玄书院”的钦慕,文人面对武者的自卑和愤懑,以及见到大人物时不由自主的谄媚与局促,一时尽涌。
残影年岁不大,算得阅人无数。对他这般失态,丝毫不生轻慢之意,反倒体贴地浅浅一礼,自己接话道:“今日家中有事,小影先行告辞。我在枯荣城等苗先生,不见不散。”
苗甫赶忙躬身还礼,应道:“耕假前,书匠必到。不见不散。”
残影走后,苗甫拿着铜牌仔细端详,发觉铜牌背面,竟是一张笑脸,样子十分滑稽。苗甫瞧着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想去书院讲学,他不想认识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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