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开始悄然蔓延,清溪混在人群里,听了个囫囵,越听越来气。这些人,话里话外的,就差指着她师父的鼻子骂妖孽了。
沈浮白混不在意,心里却思索这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符阵。阵法玄妙,这世间修行这一门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殿里的人又都巴不得他去死,究竟是什么人,能第一时间察觉,还要多此一举的出手相助?
……
议论声越来越大,他肩头的白鸟忽然嘎了一声,扑棱起来。在两具尸体上面掠过,然后叼出两条细密的黑线来,放在了沈浮白的手上。
瞥见这一幕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沈浮白先是盯着掌心里那一团还在蠕动的东西,嫌弃的皱了皱眉,暗骂一句这只蠢鸟,他让它配合着去找,没让它叼过来放在自己手上。
强忍着恶心,沈浮白托着手掌,挑眉道:“无辜?”
这下再无人敢反驳一句了。
因为那东西是什么,在座的都是修行有些年头,有些知识阅历的人,自然都明白。
“咦?挽歌,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没人敢说话了呀?”
哦,也有人不明白的。
清溪抿了抿唇,吐出几个字来:“傀儡符,唔……应该说,是傀儡线。”比傀儡符更高级一些的,曾经独属于幽冥魔族的一种邪术。
此物一出,上一刻还在痛苦哭诉神君杀人的两位掌门也彻底哑了。
毕竟,幽冥魔族四个字,往往关联着天地浩劫,与之沾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如今这东西却出现在了自己送上去的弟子身上……
清溪眨了下眼,悄悄扫了一圈,许多人都开始面带躲闪,脸上是藏不住的慌乱和心虚。
其实近百年来,许多原本属于幽冥一族的邪术都已经被各大仙门改良克化,纳为己用,只要说是用来驱魔除妖的,没什么不好解释的,又何必一副见了鬼的姿态?
忽然她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敢再多嘴,只怕是被种了傀儡线的歌女还不止这两个吧。
与幽冥魔族没有勾连解释起来没什么难的。难的是解释完了然后呢?这些人原本送歌女入神宫的目的就不纯,甚至有可能,这傀儡线,本身就是被这些掌门人亲自种上的——方便他们控制派出去的弟子,以打探沈浮白成功跨入化神境的秘密。
这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只能咬着牙吃了个哑巴亏,认了这是魔族所为,神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作茧自缚,才左右为难。
清溪冷笑一声,这些人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沈浮白扬手将半死的黑线扔了出去,而后地上的尸体突然炸开,和着血沫子,化作点点流萤。
……离尸体最近的就是站在一起的歌女天团。于是首当其冲,被溅了一身。
娇滴滴的姑娘们哪见过这些,尖叫着骤然散开。而清溪在想着事情,反应比那些神经高度紧绷的人慢了些许,于是当人群散开之后,只留下了一个呆愣的她,和拉着她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的紫滢。
原本藏得很好,现在倒是全殿属她最显眼了。
清溪:“……”
紫滢:“……???”
见了她,安静了好一会的白鸟又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从沈浮白的肩上飞下来,落在了清溪的肩上。已经要往回走的沈浮白脚步一顿,竹玥也狐疑的看过来。
白鸟是沈浮白一手养大的,身上带着些上古妖兽的血脉,认生得很,除了沈浮白谁也不让碰,竟主动落在了另一人的肩上,实在罕见。
而清溪也没想到,重生以来第一次和师父正面遇上,竟是在这样的情况。她慌乱的低下头,想思索对策,大脑却一片混乱。
沈浮白的视线落在了清溪脸上,目光渐渐沉下去,在看清清溪眼尾那一抹红痕的时候,终于是知道了,先前这只蠢鸟是去哪里鬼混了。他信步走过来,清溪心如擂鼓,直至那个玄色的袍摆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才气息一滞,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神……神君。”一旁的紫滢早已经吓懵了,连忙跪在了地上,连带着还拉了清溪一把。
膝盖重重的磕下去,清溪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下一瞬,一双微凉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深埋着的脸托起来。
竹玥浅浅的惊呼一声,而后连忙捂住了嘴。
沈浮白的神色越发难辨,似乎比方才发生变故时还要难看。清溪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抬眼望过去,眼睛微微红了。两人视线相接,沈浮白眼神一闪,手上的力道骤然大了,扼得清溪呼吸都有些困难。
“叫什么名字?”
清溪听见他师父这么问。她张了张口,只吐出两个囫囵的音节。
沈浮白却好似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他目露阴鸷,也不管听没听清,冷声喝道:“是谁派你来的?”五指渐渐收紧。
“就这么个只有五分像的赝品,也配顶着这个名字,往本君跟前送?”
五分像?名字?
清溪的意识有些模糊,她方才说的是哪个名字?清溪?还是挽歌?
原来她师父,竟已经怨恨她至此吗?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再听见。清溪闭上眼睛,忽然有点难过。
重活一回,她以为能再见师父就已经一切圆满,却忘了,师父也会怨她。
怨她不听劝阻执意出山,怨她引狼入室导致桃源覆灭……还有什么呢?好似还该有一个怨憎的,可呼吸不畅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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