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乔乔给自己买衣服了？”沈德刚是典型的干瘦老好人形象，明明才四十岁多岁，早年的苦难就在他的脸上割下了深邃的痕迹。

他习惯性地佝偻着，说话也是气虚一般得又轻又慢，“好……挺好的，女孩子家家的确要买点新衣服穿……”

“您来了多久了？还没吃饭吧？”喻乔记得，原主的老家距离这里要一个小时的动车，“您先歇会喝杯水，我等下带您去出去下馆子。”

“不用了！下馆子多贵啊！我看你家里还有面条，我吃那个就行。”

喻乔：“不缺这点吃饭的钱。”

“怎么不缺了？”见喻乔执迷不悟，沈德刚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上学要花多少钱，现在家里连吃饭都要省着，你却还在外头乱花钱……”

当对上喻乔的表情时，沈德刚埋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双眼睛平静地与他对视，像是直勾勾地抓住了他真正的目的。

沈德刚本就不太足的底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勉强轻声道：“最近你弟弟报了一个新的学习班，所以花的钱多了点……”

“学习班？”喻乔显然不觉得这能和记忆里的继弟对上号，“别是又买新手机了吧？”

“这次真的不是。”沈德刚慌忙说道，“最近你弟弟成绩落了点，所以你阿姨才想着给他报班补习。还有你弟弟不是明年要中考了吗？我和你阿姨已经看好学校了，要是到时候你弟弟分数差了点的话，还得拿钱买点分……”

喻乔明白了：“所以您是来找我要钱的？”

沈德刚有些抬不起头：“这不是电话联系不上你……不过乔乔，爸爸还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打工会不会很辛苦的……”

喻乔抿唇。

或许身为亲生父亲，沈德刚的确有那么一点点……担心过自己的女儿。

可惜，如果他能够为了这份担忧早点来看望原主的话，那个孤独绝望的女孩或许也不会死。

“我明白了。”喻乔说道，她看到沈德刚的眼睛亮了一下，“虽然您还没有到需要退休赡养的年纪，但毕竟我是您养大的，我可以接受。”

她拿出几张纸钞：“我现在身上没多少钱，所以只能先报销您来回的费用。不过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两千块。虽然我的意思是给你个人，但是钱毕竟是到您手里，您想怎么花费我都不会干涉。”

沈德刚愣了半天：“两、两千块？可是你弟弟买分至少要好几万……”

“那是您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没必要承担这些无意义的支出。而且法律上也没有双亲在的情况下、姐姐需要抚养弟弟的义务。”

“可是那是你亲生弟弟！”

“爸。”喻乔淡淡道，“你和我妈当初只生了我一个。”

沈德刚的喉咙一哽。

从刚才第一眼看到喻乔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有哪里变了。

不单单是外表变得更好看了，沈德刚没读过几年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不再是记忆里内敛沉默的模样，她站在那里犹如松柏，面色平静却大气。

那一瞬间，两人相隔甚远。

沈德刚干裂的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

喻乔带着沈德刚吃完饭时，天色已晚，她本来想让沈德刚干脆在自己这里休息，但是对方拒绝了。

他今天来是找厂里开过假条的，那种小工厂没有免费假期，请一天就扣一天的工资，光是耽误了一天就觉得心疼了。

喻乔没有挽留。

沈德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推开门，妻子正在沙发上看热播的电视剧。老房子的隔音一般，所以也能听见儿子在房间里因打游戏太激动而传来的骂街声。

“回来了？”电视剧正好播到关键时候，听到开门声响，刘玉环本来眼都不想抬，然后转念想到今天的事情，于是连忙问道，“钱要到没有？”

“……”

沈德刚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每个月两千块钱？她当打发叫花子呢？！”刘玉环大叫，“她之前不是还挺听话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好啊，我知道了，她肯定是在外面傍上大老板了是不是？这个小贱人钱多了就不想给我们了是吧……”

想到女儿寒碜的住宿环境，哪怕是沈德刚也忍不住反驳：“乔乔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说怎么回事？！”

“其实，乔乔说的也不是不行。”沈德刚小心翼翼道，“虽然每个月两千块钱不多，但小鸿不是明年才中考吗？我们拿到钱攒攒，一年也有两万多了。再加上我们的工资，到时候应该也够用了……”

“不行！”刘玉环尖叫，“你知道买分要多少钱吗？万一还是不够怎么办？！而且我们家难道不过要日子吗？小鸿吃什么穿什么？补习班的钱从哪里来？”

“沈德刚，我告诉你，当初我不嫌你老婆跑了嫁给你，还给你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别想随便糊弄我们母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