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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烛光,才发现春杏所言不假,男子身量太长,那架子床压根搁不下他,只得另外放了把木凳,安置他的腿和脚。

柳婉沉静地瞄了他一眼,头上的蝴蝶结已歪,身上的血迹已干枯,双眸紧闭,鼻梁高耸。

瞧着那副不醒人事的模样,她甚至怀疑,当初见他在供桌底下苏醒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剪子给我。”柳婉冷声吩咐。

冬梅吸了口凉气,将剪子递到主子手上。

一旁的春杏也吓得往后缩了缩。

柳婉抿了抿唇,沿着床沿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拿着剪子的手缓缓伸向男人的身体。

她也怕、也慌,可是没办法,她得扛住。

依着男子这昏睡不醒的模样,她断定这伤不只头上有,身上定然也有,她得剪开他的衣裳好好看看,尽早上药尽早让他好转后离开。

可她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身后的两名婢子也是黄花大闺女啊。

一屋子的黄花大闺女,竟围着烛火扒一个大男人的衣裳,这实在是……实在是比捉奸还让人臊百倍的活计。

“咖呎”一声,柳婉手中的剪子已将男子的下衣襟剪开,被血浸硬的衣裳迅速绷出一条裂缝。

春杏咽了下口水,“郡主,奴……奴婢先回避一下。”说完便身子一转,躲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

平时咋咋唬唬的人,喊打喊杀叫得热闹,偏生关键时候掉链子,柳婉没理会她,继续剪男子的衣裳。

衣裳有两层,外衣,再加里衣。

不过片刻功夫,男子便被柳婉里里外外剪了个透,从衣裳裂开的窄窄的缝隙里,依稀可见他白皙的肌肤,以及隐隐的血迹。

柳婉轻轻放下剪子,心里虚得很,不敢看男子的脸,哪怕这张脸如今已昏迷不醒。

这可是她17年人生里胆大妄为到登峰造极的一天,不只与外男半夜相对,且还剪破了人家的衣裳。

若是这一行径被旁人知晓,哪怕她有千万只嘴,定然也没法道明自己的清白,到时不只整个王府都要跟着丢人,怕是她这辈子也再没机会嫁出去了。

朱氏冷漠寡情的脸蓦地在她心里闪了闪。

“郡主,你来看看这人的伤势,我不敢看。”冬梅别过脸去,手却往前伸,轻轻扒开男子胸前被剪破的衣裳。

莹莹的烛火下,男子结实的身体逐渐坦露出来,肌肤白皙紧致,肌肉壁垒分明,只是,在那遒劲有力的身体上却满布着带血的伤痕,很是刺目。

似是鞭伤,又似是剑伤。

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这哪还是活人的身体,这明明是被罗刹屠戮过的死人。

镇定如柳婉,此时也禁不住捂住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血肉模糊的场景,她又何曾见过。

“药……药膏给我。”她气息打颤。

冬梅收回手臂,略略朝男子窥望了一眼,吓得又赶紧将头别过去,反手拿了药膏递给主子。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郡主,这人当真还能活吗?”看上去已经是个死人了。

蹲在角落里的春杏闻言也朝床榻看了看,又慌忙转过头去,不敢吭声。

“尽力而为。”柳婉明明乱了心神,面上仍是镇定自若,颤抖着手往男子身上的血肉模糊处涂药膏。

涂药的力道已经很轻了,她却总觉得重了,再放轻力道,药又涂不上去了,如此来来回回,硬生生将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

涂完一侧身体,她又与冬梅合力将男子翻转。

“春杏你也不过来帮帮忙。”冬梅忍不住数落。

春杏这才怯生生地从角落里出来,帮着将男子侧身固定在床榻上。

柳婉再次剪开了男子后背的衣裳,背上同样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明日记得拿一套小厮的衣裳过来。”她低声吩咐道。

春杏扁了扁嘴:“就怕他用不着。”

冬梅闻言斜了她一眼。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柳婉总算为男子涂好了药膏,缠好了绷带,将他好生地安置在了床榻上。

剩下的,是死是活,就要看他自己了。

从耳房回到寝殿,柳婉心里久久不得安宁,脑中总浮现出男子血肉模糊的身体。

在床上辗转反侧近半个时辰,强迫自己入睡,醒来时才过丑时,却是再也睡不着。

屋外除了虫鸣声,听不到丁点人声,檐下灯笼随风晃动,在窗牖上投下重重暗影。

柳婉莫名担忧耳房里那人会死掉,担忧得心头一抽一抽的。

要是死了,就真得要想办法去抛尸了。

柳婉披衣起来,燃了盏灯笼,出得门去。

更深露重,四下里影影绰绰,她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到达耳房门前。

推门进去,屋内静悄悄的,提高灯笼照了照,男子仍原模原样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柳婉靠近床榻,伸出手,想探探男子是否还有气息。

冷不丁忽见男子翻身而起,手臂一展,一把将柳婉揽过去,猝然狠狠地压在了床上。

柳婉吓得眼一闭,一声低呼,再次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男子那双阴冷的双眸,就悬在她的头顶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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