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早在上百年前就淘汰了明光铠,用的是罩甲和扎甲等铠甲,这老人仿佛穿越了时空长河,从开国之时走来一般。
“皇叔祖……”
这老人正是先帝的兄弟,曾经的福王赵宣武。
按照大夏的规矩,每一代都需要一位皇室成员来守卫镇国神石,而且必须是嫡系血脉,担任此职的成员都会受封为守圣王。
赵宣武是先帝年纪最小的兄弟,但此时算来也该有八九十岁了。
虽然每年拜祭神石的时候都会见面,甚至于连官家都要给守圣王行礼,但每一任守圣王都孤僻怪异,不通人情。
毕竟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一守就是一辈子,脑子都不会太正常。
“没想到啊,最后来这里的竟然是太子。”
赵宣武的声音很轻,仿佛说大声一些就会消耗他仅剩的阳寿。
但奇怪的是,他的话语仿佛拥有某种魔力,如同空谷回声一般,含糊不清却又结结实实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赵宁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守圣王,赵宣武会设想各种可能性,或许是某一方的贼军,甚至或许是齐王篡位而来夺取神石。
在他看来,最不可能的就是赵宁这个懦弱太子。
因为赵宁根本就是官家抛弃在扬州的弃子。
“皇叔祖,赵宁要借神石一用,劳烦皇叔祖高抬贵手。”
赵宁本想解释一下制造巨炮的用意,但对于这样的老头子,再如何解释也没用。
“太子每年都祭拜,该清楚规矩,谁越过那条朱石线,谁就死。”
守圣王赵宣武的声音冰冷如刀,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李庭芝,把皇叔祖请回去休息。”
李庭芝会意,朝身后士卒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走了过去。
赵宣武轻叹了一声:“孤只剩一把老骨头了,这又是何必……”
放眼整个大夏,能称孤道寡的,唯守圣王一人,则已。
赵宣武后退一步,将靠在亭柱上的一杆马槊握在了手中,抖了抖枪头。
他的身体伸展,骨节咯咯作响,身量突然拔高,就好似干涸的海绵飞快吸饱了水。
“啪!”
“啪!”
“啪!”
他就像一只干瘦的老螳螂,挥舞着巨大的棉花糖一般,比他身高还要长一倍的马槊,被他使唤得如臂使指。
只听得几声脆响,上前的士卒已经躺倒在地!
“姜才!”李庭芝知道寻常悍卒有所顾忌,又不敢对守圣王动真格,哪里打得过这老儿。
姜才追随李庭芝多年,心领神会,从部将手中拖了一杆枪便冲了上去。
赵宁总算见识了古代战将使用长兵的风流洒脱。
姜才的铁枪大开大合,挑刺撩扫,大开大合,虎虎生风,然而守圣王看着随时可能断气,可每一次总能春风化雨一般化解姜才的攻势。
这守圣王虽然大大几十年守在此地,寻常人总觉得他没有动手的机会。
但事实上,汴京被攻破,临安被攻破,但神石始终没有落入贼人之手,皆赖这老儿之功!
许是有伤在身,这眨眼功夫,姜才竟被挑翻在地,马槊的锋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皇叔祖!”
赵宁走到前头来,一把抓住了马槊的杆子。
“撒手!”
赵宣武沉喝一声,枪杆一抖,赵宁就好似摸到了电门一般,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皇叔祖!给我一夜的时间,我只要一夜的时间!”
“我要让镇国神石真的镇住这个国!”
“皇叔祖,给我点时间吧,这块石头我是必须带走的,你可以死守,但不要低估我的决心,否则小王便是让这些人一拥而上,将你砍成肉泥,也要带走它!”
赵宣武哈哈笑了起来:“孤受封守圣王那一刻起,早已死了。”
赵宁摇了摇头:“大义凛然,坦然赴死,看起来悲壮,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也有人,忍辱偷生,苟且活着,不择手段,都要守着,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要期盼有一天能夺回来,不过是两个极端罢了。”
“真正的守护者,是要让这块石头活起来,生长起来,拥有自己的本事,谁都不敢去碰它,谁都不敢夺走它,往后再不需要守护者,再不需要一个人将一辈子的风华和光阴都浪费在这石头之上,这才是守护的意义!”
“守护的意义?”赵宣武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他赵宣武可是大夏的不败战神,可最后呢?
先帝忌惮他的战功,之后让他来守圣,虽然地位仅次于先帝,而且是仅有一个能称孤道寡的人。
可现实中呢?
他住在草棚里,每天对着这块石头,与石头说话,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他的风流,都浪费在了这石头之上。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从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过。
赵宣武的嘴唇在颤抖,到底是收回了马槊。
他抬起眼皮来,盯着赵宁:“给我一个带走神石的理由。”
赵宁松了一口气,所有的老顽固,只要敲开了外面的壳子,想要攻破就轻而易举了。
因为他们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层壳子,他们的人生早已被他们信奉的东西搅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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