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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吃了两块炸糖糕,那盘唯一的甜食后来被曹知知和小刀疯抢一空。

“......甜的。”杨今予言简意赅答。

严重的乳糖不耐受。

他从小到大吃不了甜食和牛奶,没尝过几回甜味。

但曹妈温声细语夹过去的时候,他的胃在抗拒,味蕾却在开花。于是没忍住放纵,咬开了那超级好吃的甜糕。

好吃,超级好吃啊......

闫肃静默。

他捕捉到杨今予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不由得很心虚,想起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又想到方才背着新同学进医院时,背上的人又瘦又轻,下巴尖有气无力地垂在他脖子边儿时,余光里那张脸苍白异常,显得单薄可怜。

闫肃略表无奈:“怎么跟曹知知一样,从来不知道忌嘴。你喝水吗,刚刚是不是吃咸了。”

闫肃自己没发现说这种话的时候,身上的“纪委”味儿有多浓。

杨今予嘴角一咧:“大班长,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能通融一下,往后在学校里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闫肃:“?”

这话耳熟!

谢忱也说过,一字不差!

闫肃猛然想起来他一开始要问什么了——为什么谢忱今天会出现在杨今予家?

还没等他问,杨今予目光放空,盯着输液瓶,淡淡道:“我们不一样。”

“什么?”闫肃没太懂。

杨今予:“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你非要用学校那套老旧教条来规范所有人,驯出一窝毛色相同的狗,你觉得合适吗?实话跟你说,我转过来压根也没想学习,我有自己的事。”

杨今予难得会跟不熟的人说这么多话,但就跟天生不知轻重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闫肃一时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怎么会有人能如此颠倒黑白,将基本的遵守纪律诡辩上升到了“驯化”的高度!

想法也太......极端了点吧?

闫肃郑重其事:“注意你的言辞。校规校纪的设立,初衷是为了保障学习环境。在学校,你可以讨厌学习,但你不能妨碍其他同学拥有良好学习环境的权利,不是所有同学都没有梦想的。”

杨今予听到后半句,突然轻呵了一声,“哦,梦想......”

“男生留长发,碍着谁梦想了?”

“不带校牌,碍着谁学习了?”

说着他又想起每个人校牌上,都会有时刻标注着入学名次的编号,他补了一句:“劳改犯才带编号。”

闫肃突然觉得生病的杨今予同学,有点不讲理。

简直胡言乱语的。

闫纪委听到这些无理说辞,差点脱口而出说“就算没影响别人,你的行为也影响了你自己学习”。

但他转念收住了。

艺校出身的学生,思维方式本身就跟普高不一样。

何况还生着病,算了,争辩无益。

辩无可辩,闫肃把热水袋垫回杨今予手下,正襟危坐。

他换了一种说法:“你有梦想吗?”

青春期是一个张口闭口都是梦想的年纪,闫肃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似乎很自然。

杨今予没回蒲城之前,他前乐队的那几个人,每天都能把“梦想”二字从三里屯挥霍到工体,耳朵听得都能起茧。

但头一回,有人用这么端正的态度,在清醒状态下,认真地问他这个问题。

不禁怔了片刻。

杨今予盯着输液瓶若有所思。

良久,他突然拉回目光,似笑非笑道:“有啊。”

手背上冰凉的扎针处应景的疼了一下,有点回血。

“是什么?”闫肃硬邦邦问。

杨今予一直沉寂的眼睛里瞬间有了神采,如同班上每个聊到梦想的孩子那样,天真而热烈的神采。

他另一只手朝闫肃勾了勾:“过来点。”

闫肃迟疑了一下,附耳过去。

随后闫肃感觉有温热的气息,轻拂过耳朵。

“我啊......”

我要18岁的时候,在音乐节唱遗作,然后自杀在舞台上。

什......

闫肃怀疑有点听错了。

杨今予音量刚刚好,语气甚至轻柔。

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有一万颗离经叛道的石子骤然降落,砸碎了平静海面。

不是什么吉利话!

闫肃耳朵里沉甸甸的,如遭霹雳,久久不能缓神。

他不可思议前一秒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猛然坐直了,诧异地瞪向杨今予。

而杨今予也回看着他,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荒唐!

疯了吧!

胡言乱语!

闫肃肉眼可见的震惊诧异,恰好取悦了有危险想法的人。

就像魔术师精心准备的一场恶作剧,终于得到了观众的起立惊叹那样,杨今予突然心情舒畅。

他胸腔里那团常年蒙尘的哑火,竟然拨云见雾,经风一吹,灰烬复燃。

噼里啪啦,明亮到了极点。

杨今予笑至眼底,甚至坏心地学着谢天平时腔调,叫了一声:“大班长?”

吓傻了?

你不是要听吗,我可实话实说了。

如果武学可以解决一切牛鬼蛇神,闫肃想给杨今予一枪。

杨今予:“大班长——”

拖长了音调也不行,闫肃还是冷着脸不作答。

杨今予皱了皱眉:“闫肃,针头在回血......”

闫肃这才被喊回神。

他抬头一看,输液管的细线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那么多血。杨今予刚刚一直都不提,拖到了现在!

闫肃忽的站了起来,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睨了杨今予一眼,忿忿道:“我去叫护士。”

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杨今予听着消失的脚步声,没扎针的那只手按在了刺痛抽搐的胃上。

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在上扬,有点宣誓胜利那意思。

闫肃领着护士回来后,护士弯腰给杨今予重新扎针,杨今予便观察闫肃的反应。

观察了半天觉得没劲,根本不再有什么反应,才无趣的收了眼。

输液结束后,闫肃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干巴巴问:“自己能走吗?”

杨今予感应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胃。

倒也不是不能走。

少年按手背上的针孔,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再见,大班长。”

“小雨/冷 只盼来年春暖花开时,我真能有改变——《盼暖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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