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今予终于摘掉了耳机,将受伤的手臂平铺在桌面上,像中医问诊那样。
他将校服袖子往上提,明明是倒春寒的时节,里面却只穿了件线衣,露出了打满绷带的手臂。
闫肃去解绷带的时候,隔着厚纱布也能感觉到他手臂冰凉,指尖被凉意惊了一下。
既然冷,为什么不愿意多穿点呢?闫肃想不明白。
杨今予昨晚给自己换药时,是一只手随便缠地纱布,没有章法乱缠一气,能做到基本的止血就已经是尽了最大能耐了。
他见闫肃低垂着眼,修长的指节将裹成粽子的死结一圈一圈打开,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弄疼分毫,好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距离拉近的原因,他又嗅到空气中闫肃身上的清香。
拆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杨今予突然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等等。”
还是算了......
他倏然往后撤了一下,说:“不麻烦了。”
起身就要走。
却不料手腕被极快速的力量按住了,他听到闫大纪委下命令:“别动,疼得不是我。”
杨今予就这样半坐不坐的姿势僵了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竟然从闫肃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强迫症一样的情绪?
他没看错......
闫纪委这人他早感觉出来了,做事确实有强迫症,从来不会有头没尾,他既然答应了曹知知开了这个头,便一定要做完才算完。
杨今予被一股强大的手劲强买强卖按了回去......
有些郁闷,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留。
曹知知坐到闫肃旁边目不转睛,好像下一秒如果闫肃要手术刀,她会第一时间递过去。
伤口有些化脓结痂,粘在了纱布的最后一层,闫肃轻轻捻动了一下,杨今予暗吸了口凉气。
“疼么?”善良的小姑娘也跟着心提到嗓子眼儿。
杨今予瞥了她一眼。
废话。
你最好基本功扎实。
要把整条绷带都拆下来,是个精细活儿。
闫肃手上收力,干净圆融的指甲盖一点一点捻着揭,大概是职业病,忘了手里的病人是谁,不自知地替伤口吹了气。
杨今予直接黑了脸。
与人近距离地接触令他极度不适,细密持续地刺痛又令他心烦,他咬咬牙,一把推开了闫肃。
自己上手猛地一揭,好像手臂不是他本人的一样,纱布连带着血痂从手臂上脱落,斑斑点点的伤口顿时往外冒血珠。
“行了,看吧。”他咬牙切齿。
曹知知差点惊得跳起来,“同桌你干嘛!卧槽!”
闫肃也意外于“病人”突如其来的急躁,随后率先反应过来道,朝曹知知伸手:“药。”
曹知知忙递了纸巾过去,然后扭头去翻闫肃的书包。
闫肃一个三好学生会随身带外伤药,也挺令人费解的,但当时杨今予吃痛,大脑足足空白了三秒,没做多想。
也是在那空档,闫肃迅速将纸巾按在了他伤口的周围,然后将曹知知递过来的褐色小药瓶倾斜,从里面抖落了一层黄色粉末。
“有点蛰,忍一下。”
杨今予冷眼任凭粉末落在了创口,并没有感知到闫肃说的蛰疼,大概真的疼麻了。
闫肃将粉末覆盖到了每一处小擦伤,目光掠过处,发现手臂原有的伤口下,还藏着其他浅色的旧疤。
这......
闫肃垂眸,在心里飞快默念了一个“非礼勿视”。
依照常理,换掉的旧纱布肯定是不能继续用了。
但眼下也找不来新的替换,闫肃犹豫了一下,“我现在要把这条绷带先打上,回去之后要立即换新的上去,不然伤口还会发炎,明白吗?”
“哦。”杨今予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闫肃看他满不在乎地神游着,参考绷带解开前那一团死结,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大概率不会遵医嘱,心里默默想:“算了。”
他手上打了个活结,说:“我明天早上会带新的纱布过来,提前10分钟到教室。”
曹知知突然发出哀嚎:“啊?明天要早起10分钟吗......”
杨今予抽回胳膊,把袖子拉了回去。
“同桌,”曹知知叫了一声,“那个排练的事......”
终于提到正题,杨今予手上动作停住,问:“你是弹什么的?”
曹知知疯狂举手,眼睛冒光:“我是贝斯!我是贝斯!请多指教!”
杨今予拎起书包挎到了肩上,“有时间给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好!”
曹知知整个人呆住,这是她开学以来,在杨今予那张疏离的脸上见到的第一个笑。
虽然浅浅的,还未及眼里就转瞬即逝。
曹知知郑重地点了下头,说:“我随时可以!”
杨今予离开教室的时候,听到身后曹知知声音要哭了一样:“5分钟好不好,哥我求你了,我就多睡5分钟。”
“哥,哥哥哥哥哥哥!”
小姑娘一连串的撒娇传到杨今予耳朵里,他有片刻的走神,心道感情真好。
但只是一瞬间,想起叔叔家那个只会鬼哭狼嚎让人换尿布的小奇,又打住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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