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茶目光怔然,愣愣地落在戚束身上,一直不曾收回,看着一身黑甲的戚束穿过明亮的火光,向洞外走去。
洞外天色已然黑沉,在黑甲融入无尽黑暗从视野消失的瞬间,鹿明茶动了动指尖,揪住披风,幅度小小地往身上抓紧了些,悄悄缩减与衣物的空隙。
洞窟里的温度似乎降了很多。方才不知躲在何处的寒气在戚束离开后,纷纷化作会吐露寒息的小蛇,带着寒意从领口从衣袖从裤脚争先恐后钻入,将寒冷带遍四肢,浸染进骨髓。
鹿明茶不自觉又紧了紧身上覆着的披风,试图将溜进来的寒气驱赶。
火堆依旧燃烧得旺盛,传递来的温度却不复方才的温暖。鹿明茶看着跃动的焰火,渐渐感觉眼皮发沉,泥沼般的困意缠附着意识,使得意识越来越沉,难以阻挡地一点一点往混沌坠去。
戚束拖着一大堆枯树枝回到山洞时,刘副将等人已经到了,许是没见到戚束的身影,刘副将正焦急地在洞口踱步,时不时眺望一下四周。
“将军您可回来了!”看到戚束,刘副将急忙上前,伸手欲接过戚束手中的枯枝,“这种杂活让属下来做就行,您不必劳心劳力。”
“谁做都一样,我既先到,便提前做些过夜的准备。”戚束避开刘副将伸来的手,侧头看向东面,下巴微抬,“东南方向三里处,我归拢了一些枯枝,一会儿你领几人去搬一些回来,烧水取暖用。”
“是!属下遵令。”刘副将连忙躬身应下,招来一名士兵,让他叫几人出来。
“将军!”戚束甫一进洞,看见她身影的士兵纷纷站起行礼,眼神崇敬。
“坐下吧,各自检查一下伤势。王福,你统计一下伤员情况和粮食。”
“是,将军!”王福行军礼应下。
戚束放下干柴,扫了一眼鹿明茶,瞥见鹿明茶已然睡着,便没有靠近。
又要煮饮用水,又要煮布消毒,这么多人,石锅并不够用,戚束又坐回原处,继续切割石头。
“将军,这种粗活还是让属下来吧。”王福恭敬道。
“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戚束瞥了一眼王福被裹住吊起来的左手,“你若无事,先去将煮开的水给将士们分一下。”
王福无奈,应“是”走开。
将水囊装满,又烤了几只野兔分食饱腹,安排好轮值,洞内渐渐恢复了安静。
石床边,戚束拧干两块湿布,轻轻放在鹿明茶的额头和颈部,一旁,刘副将帮忙擦拭手脚腋下。
刚才晚饭间叫人醒来吃饭没能唤醒,才发现鹿明茶发起了高烧。现在没有药材,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给鹿明茶物理降温。
“将军,鹿军师的温度已经降了些许,余下半夜属下守着军师便可,您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休息罢。”刘副将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关怀。
“你们赶来之前我已休息过,倒是你,身上还有伤,去休息吧。”
刘副将显然不信:“将军,属下无碍——”
戚束眸光一扫,温声打断:“去休息。”
“……是。”熟知自家将军虽待人温和但说一不二的性子,刘副将歇下劝说,想着他稍稍休息片刻,待会儿早点醒来替换将军。
等待换布的期间,戚束抱着手臂倚靠着石壁,眼帘微阖,略做休憩。
夜里,有野兽呼嚎,有将士的鼾声,还有守夜人踩着积雪巡逻的脚步声。
“淮阑……”忽而,耳畔响起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
戚束眼皮微掀,目光随之落在鹿明茶脸上。
还没醒,只是说了梦话。
扫过鹿明茶不知在梦里说什么,一直微弱翕动的双唇,目光顿了顿,放下手臂起身走近,从另一旁干净的石碗里拿出沾了水的小块布条,靠近因为发烧而过度干燥的唇瓣,轻轻润湿。
随着唇瓣被细心润湿润透,双唇的主人眼睫颤动,忽而,细密的鸦羽掀开,露出尚还迷蒙的一双凤眸。
眼神还有一些不清醒,却定定地落在戚束脸上,在看见戚束模样的瞬间,有几分讶然流露:“淮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透出一股让人一听便感觉两人相熟已久的熟稔。
淮……阑?
清楚听到鹿明茶吐出的两个字音,戚束眉尾下意识一扬。
哪个淮,哪个阑?
疑惑还未从心底冒出,戚束便将其摁灭了。不可能是喊的她。
在此之前,她跟鹿明茶说过话的次数两只手数的过来,两人关系只算普通同僚,因此她从未同鹿明茶说过自己的表字。
大概是同音之词,又或者她听岔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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