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诗抖了抖,决定少想一些身后事。
这些贵女虽然不积口德,但十分坦荡,不只是唐酒诗,陶正真都能听见。
他一边想着果然世家女最得罪不得,脑海之中忽然转过了一个想法。
此时查得越急,越难以遮掩消息,只会有损徐幼蕾的身后名声,对徐家也不利——但下了命令的是女帝!
那么这件事情,女帝究竟是知道,还是因为过于悲痛所以忽略了呢?
陶正真背后一凉,不肯再继续想下去了。他还是老老实实查案为好。
只是定国公府这群人,也太难管束了。
女眷还只是议论,另一边已经要闹起来了。
镇北侯世子似乎是此前吃了酒,醉醺醺地在和刑部的官差闹腾。
“我都说了这件事情和本世子毫无关系!徐二……我见都没有见过……她就死了……”
“有完没完了……本世子吃了酒去纳凉,有何不对?你们有证据吗?那什么水榭,本世子从来没去过!”
镇北侯府同样是重臣,所以镇北侯世子闹起来的时候,刑部也难免束手束脚的。
直到一道亮光闪了一下。
清河郡王李凤歌径自拔了刑部官差的刀出来,冷冷横在镇北侯世子的脖颈之前。
“世子冷静了吗?”
这句话说得好像镇北侯世子不冷静他下一瞬间就要血溅当场一样。
镇北侯世子识相地沉默了,不再闹腾,小心翼翼看着清河郡王。
那边的闹剧其实没有什么新奇的,唐酒诗只有在看到镇北侯世子的背后的时候,瞳孔猛得一缩。
他说谎了。
镇北侯世子不可能没有去过水榭,而且,说不定还知道一些什么。
但是,她应当为了此事站出来吗?
唐酒诗微微凝眉,想到了一桩旧事。
这位镇北侯世子说起来和她也有一点关系,而且——
有仇。
这位曾经是唐酒诗的第一任议亲对象,而且差一点就成了。
表面上,他只是一个寻常的纨绔,这是减分项,但是唐酒诗的家世也是减分项。
镇北侯夫人看中了她的容貌,给出来的理由是要给世子娶一个绝世美人回家,唐酒诗信了。
因为她确实就是一个这样的美人啊!
镇北侯府看上了她的容貌,她看上了镇北侯府的权势,交换起来,明明是一个极好的交易。
镇北侯府虽然不如定国公,但也是顶级的勋贵,足以护住她。这和唐酒诗所求的正好一致。
她要得明明不多,并不求一心人,只是想要高门的权势和地位,以及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夫君。
镇北侯世子就在这个范围内,虽然纨绔但是不曾闯下大祸,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好赌,人长得还算过得去,身体健康,这就正好。
然而在唐夫人和镇北侯夫人相谈甚欢,差一点准备个二人定亲的时候,镇北侯世子出事了。
他和一个男子当街赤身裸体,拉拉扯扯,难舍难分——这场面由于过于伤眼所以被整个上京城都记住了许久。
唐酒诗心中清楚这定然是镇北侯世子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闹出来这件事情,不然,镇北侯世子本来遮掩得很深,她的人也没有查出来。而且,京城百姓怎么知道他是谁的?
但这也救了她。
此事一出,镇北侯世子断袖之名人尽皆知,唐家只要不想背负一个卖女儿的名声,就绝不会再和镇北侯府结亲。任何怜惜女儿,顾惜名声的人家都不会这么做。
不过,后来又有一个白家,到最后还是把女儿卖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唐酒诗默默想着,这桩婚事不成,就是结了仇。
镇北侯夫人挑中小门小户也有了她的理由,不就是看着她娘家无力,受了委屈也无法找上门来吗?
有镇北侯世子的名声在前,镇北侯夫人果然没有再找到合心意的倒霉鬼。
当然,唐酒诗是不会承认自己也在里面积极地添砖加瓦,科普镇北侯世子的精彩往事。
这一次倒是还没有结仇,不过今日寿宴,唐夫人似乎已经和镇北侯夫人相谈甚欢了。
为了她自己——为了上京的无知少女不再被算计,她也该做些什么才对。
唐酒诗悠悠想着。
她大约能够猜出来镇北侯世子为何要隐瞒了。
他应当是有人证的,但是说出来他和这个人证单独相处,那就有些古怪了。
唐酒诗不需要揭开这一点,她只需要让查案的人知道镇北侯世子去了哪里就够了。
她自来观察甚微,但也不会因此自得,官差们可远比她更加专业。
想明白之后,唐酒诗开始犹豫了起来。
她是有线索,但要告诉谁呢?
清河郡王很好,但是他太远了。
而离得近的大理寺的官员……
她那个便宜表哥,好歹,也算是个亲戚吧?
*
容深其实并没有参与大理寺众人断案。
京中时常有传闻,容深这个少卿之位完全是因为女帝偏心自家亲戚得来的。
因为他太年轻了。
不过弱冠的四品官,当朝唯有这么一个。
但是女帝就是明摆着偏心,久而久之御史台都不上弹章了,大家也习以为常。
容深在大理寺人缘并不坏,用陶大人的话来讲,容世子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而且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的容世子正在和大理寺的仵作说闲话。
郝仵作正在打量着今日站在这里的贵女。
“论起来,其实都不坏……但若是最好看的那个,还是那个带着帷帽的姑娘。”
有人错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表示异议。
“帷帽那么长,只能看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郝仵作你该不会是老眼昏花了吧?”
“你懂什么!”郝仵作道,“还是得小苏来看。美人在骨,只要看骨象,我就知道那姑娘定是绝美。”
“我还是不信……”
容深的神色淡淡,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但那二人谈论的声音稍微高了一些的时候,容深出声提醒了一下。
“二位。”
“不谈了。”郝仵作终于想起来那姑娘和容少卿沾亲带故,当然不能再谈了。
容深微微垂下了眼睛,想着郝仵作的话。
论起来皮相骨相,无人能与唐酒诗相及。
可惜了。
他还在这边发呆一般放空着,就见以管事娘子走了过来。
“表姑娘要见我?”
*
唐酒诗有一些小小的不安。
容深实在是她完全不会打交道的类型,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完整的话。
她一心避嫌,容深看来也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
这个表哥一直都像仙人一样,缥缈而难以捉摸。
上一世容深曾经主动对她说过一句话——好像也只说过这么一句。
那是她还在定国公府的时候。
容深似乎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刚好遇见了她。
这位表哥居高临下看着她道,
“既非池中之物,又何必囿于浅滩?”
唐酒诗还没想明白呢,容深就走了。
她也就没再去想。
后来……她也没怎么去过定国公府,更不要说和容世子相见了。
她这样的俗物,想来也和容世子并不怎么搭调。
不过,亲戚一场,虽然有那么一点远,容深不至于直接不留情面拒绝吧?
管事娘子回来了。
“世子说,表姑娘少费一些心思,耐心等着就好了。”
少、费、心、思。
唐酒诗被这四个字当头砸中,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了。”
她朝着管事娘子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来。
“有劳程娘子,我还有一事相求。”
“请您再去见一见陶大人,就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重要的线索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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