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昇见她有些局促不安,拧着衣角偷偷抬起眼睛看他,仿佛是把他伤害了一般,倒是觉得好笑:“你不必如此,不知者无罪,我幼时父母便故去,这些年已然习惯了。”
从小就没了爹娘啊,难怪这么好看却那么穷困,武功还那么好,定然是自小受到了不少欺负后才自学的。
孟岚心塞,估摸着他因为是孤儿,儿时受尽他人冷眼和指点,所以才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吧,不然他都那么穷了,何必要拒绝她给的丰厚酬劳呢。
孟岚看着面前这张仙人般的容颜,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多么高尚的人格!无父无母,没有婆媳纷争!容貌俊美,不曾接触过年轻女子!看性格也很淡然,不是那种沉迷声色犬马的纨绔公子,虽然对于他的财力来说纨绔有些困难,但他衣衫破旧也丝毫没有自惭形秽,反而从容沉稳。
栾昇见这姑娘面色变了几遍,最后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眼神中闪着敬佩的光芒。也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难道是和她母亲一样,自我补充了他的悲惨人生?
眼见得她用贝齿轻咬下唇,像是终于艰难的下定了决心,然后起身站到他面前来,带了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气节的一个人,之前多有得罪。”
赔罪何须离得如此之近?栾昇咳嗽两声,稍稍退后了身子道:“无妨。”
“那个......我叫孟岚,山间之风,爹娘说希望我能和名字一般自由快乐。你呢?”孟岚两只手又不安分的绕起了衣袖上的流苏,两只眼睛到处乱瞄。
栾昇很少遇见需要和别人交换姓名的时候,他隐姓埋名已久,念出自己的名字都有些生涩。
两个字已到舌尖,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垂下眼睛,答复道:“盛峦。”是他一直用的假姓名。
孟岚开心起来,笑着说:“咱俩名字里都有山呢,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有缘!”说罢又反应过来,偷偷红了脸,暗想还好这人听不懂,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啊!
栾昇也不知回答什么,只能顺着她说:“嗯,有缘。”只是这缘分是假的。
孟岚见他回答肯定了,心中想到,觉得有缘就说明不讨厌她吧,那她提想说的事情会不会不太排斥呢?他很有气节,还是不会同意的吧,可是错过这个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啊。
最终,孟岚还是决定闭着眼冲,管他同不同意,总得试一试呗,这可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呢:“也许我这么说盛公子你会觉得惊讶,但目前盛公子是我遇见的最合适的人。我家中略有薄财,所以需要一个入赘的相公和一个随母姓的孩子来继承孟家家业,我愿以万两黄金为聘,求娶公子!”
说完她也不敢睁眼,直到久久没听到回应,心下一沉,才默默地睁开双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栾昇面上的怒气掩盖不住,他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只是这女子的想法总是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简直是不敬礼法随意妄为。
他尽量压抑住怒气,但是开口还是气冲冲地质问:“你我认识不过数日,相熟不过片刻,怎能如此随意地提嫁娶大事!你可曾了解我过往生平,可曾探查过我是否婚配,可曾知晓我喜好的文章书画!先不提入赘之事,你难道遇见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子便要去求娶人家吗?身为女子对待此事怎能如此随意!”
孟岚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到,可听他质问,倒全是在为自己考虑,告诫她不要盲婚哑嫁的,一时情绪复杂,委屈道:“我从未求娶过别的男子,这不是因为年岁大了,才着急嘛。”
虽然女子用“娶”字还是离经叛道,但是听她说自己从未求娶过其他人,栾昇的怒气还是平息了许多,他冷哼一声,严肃道:“此事休得再提,你看起来年岁尚小,哪里就到了急着成亲的时候?莫不如好好打理家业,到时自有如意郎君。”
哪里有如意郎君啊,她近日天天晚上看收到的名帖和画像,看完都得去洗眼睛,别说和眼前这人比容貌气度了,他们连孟夫人挑选的男儿都比不过。
孟岚垂头丧气,随口答应:“知道了知道了,今日是我唐突,盛公子勿见怪。”
栾昇见她小脸耷拉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说些别的:“我亲眷中有勇武过人、相貌堂堂的男子,你若是还想做卖艺的营生,我可带他们试试。”
“好的,你得闲了便带他们来找我吧,到时直接让门房通传便是。”孟岚心情不好,也不想再去思索自己的宏图伟业,恹恹地说:“盛公子,莫再想今日之事了,权当我发了癔症。现下我心中烦乱,也招待不好公子,公子自行去吧。”
说罢便推开客舍门,自顾自地走了。
栾昇看她这般模样怒气顿消,也只能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娘子心血来潮。
“唉。”栾昇难得地叹了口气,也揣着心口的烦闷离了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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