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迷蒙,古城水位渐消,微微荡起一层薄雾紧贴河面。
巷弄里昏黄灯光刚刚熄灭,张牧之纵身从钟楼跃下,去往汗青编再给老黄头灌一次功之后,坐上了K1374次列车,去往那座被誉为火车拖来的城市。
乾城到怀城一百公里不到,以这趟列车行驶速度,大抵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加上临近终点站,车上座位特别富余。
一栋栋建筑快速从窗外滑过,张牧之坐在乘务员休息室边上,第一个靠过道的位置,偏头望向整节车厢二十来人,唇角扬起一抹轻笑。
过道上发形杂乱,棕黄色发梢末尾有些开叉的年轻女人,抱着襁褓里不停伸出小手在空中抓挠的嚎啕婴儿,在过道来回上走动。
泛起油光的额间紧在一起,似乎是孩子一直哭闹,让她有些焦躁。
斜对面一个男人半卷起袖子,小桌上超大水杯里泡着厚厚一层茶叶已经见底,铁盘里也堆满咸皮花生壳。棕黄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又一次从身旁走过时,他忍不住挪了挪屁股,伸头看向孩子:“大妹子,都一个多小时了,孩子老是这样哭不是个办法。”
年轻女人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坐半卷袖子男人对面,一对情侣相互依偎,耳朵上各自挂半边耳机,对车厢里的事情全然不关心,完完全全沉浸二人世界当中。
七八排座位开外,手上有颗大金戒指,委实不怎么大的眼睛上,挂着两撇浓重黑色眼袋的光头大汉,起身反手扶住椅子:“唉我说,这孩子到底咋回事啊?饿了就赶紧冲奶,你老是这么来回晃荡,我头不是被你晃晕,就是被孩子哭声吵得要炸了!”
年轻女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眶开始泛红,继续来回走动间,不再经过光头男人身边。
“姑娘,这孩子是病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叫乘务员?”
前边几排张牧之视线盲点座位里边,一位头上别着木簪子,眉间有浅浅褶皱的阿姨走了过去,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抿嘴看向襁褓中哭闹婴儿。
“呜……嗯嗯嗯嗯……呜嗯嗯……”
棕黄色头发女人不知怎的,突然哭了起来,声音瞬间盖过怀里的孩子。
别着木簪子的阿姨赶忙拉她坐下:“姑娘,别哭别哭,有什么事情跟阿姨说说。”
年轻女人头枕着座椅哭得更加大声,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终于有人可以倾诉。
半卷袖子的男人起身站在过道边,好奇朝两人望去。远一些那个光头男人蹭一下站起来,撇着头大声喊道:“这孩子怕不是被你拐带的吧?哪有母亲让孩子哭这么久,一点儿办法都不使的?”
这一声喊,车厢里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别乱说,她看孩子的眼神跟那种人完全不一样。”
别着木簪子的阿姨回过头去反驳,却引来更多质疑,大家嚷嚷着要喊乘警过来。她是不是挨千刀的人口贩子,马上就能弄清楚。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万,绝不能放过一个。
这会儿休息室里边乘务员也听到了外边响动,急忙走出来了解情况。
棕黄色头发年轻女人像是赌气一样,把孩子往围上来这些人身前一送:“呜嗯嗯……来,说我是拐的孩子给你们,我不要了。你们谁领走。呜嗯嗯……呜……嗯嗯。”
周围人看着递到身前地孩子,不由退了一小步,没一个人敢伸手去接。
倒是别木簪阿姨伸手接过来搂在怀里:“姑娘,别听他们瞎说,我曾经也是个母亲。你看向孩子的神情,那种人绝对装不出来。”
乘务员这会挤到前边还没开口说话,年轻女人就声泪俱下哭诉起来。
原来孩子从出生那会儿动静就特别大,也特别奇怪。以前谁家生孩子,村里边吃百家饭养活的一群狗子立马分工配合,孩子家院外蹲几只,村头村尾蹲几只。一旦有陌生人穿村而过,村两头狗子就吠个不停,这些陌生人要是敢靠近有孩子那家院子,不被咬上两口“礼”送出去,就已经是撞了大运。
可她孩子一出生,村里那些狗子彻底歇气了。别说来家里守着,她抱着孩子在村里溜达,那些狗子见了都绕着走!
久而久之,村里边老人封建迷信那一套又被拣了起来,说她娃是灾星连狗都不待见。加上孩子爹在他刚满月那天,就突然脑溢血去了,这种说法在村里就更加玄乎了。
平日里连公婆也不太待见,说孩子没日没夜哭指定是个扫把星,三番两次要撵她出来。
后来自己气不过,就独自带着孩子到城里讨生活。可孩子依旧整日哭闹,她以为是有什么病,带着他跑遍全国各大医院,都检查不出来个所以然。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听人说怀城仁和堂有位老中医医术高超,就想带孩子过去试试。
“我也要去仁和堂找那位老医生,咱们正好有个伴。”别木簪阿姨上半身左摇右晃哄着孩子,边上围着这些人看了看乘务员,又看了看两人,有些尴尬的退回自己座位上。
张牧之听着两人跟自己目的地一样,走上前去伸出手:“我也是去那里,孩子我可以抱一抱吗?”
别木簪阿姨看来人面善,年轻女人又没有反对,便将孩子递了出去。
脸上冷峻线条不再生硬,张牧之嘴角微微抿起,弯着一根手指在小手里逗弄,打算趁机偷偷渡一丝元功安抚。却不想这一缕真元入体,转眼消弭在奇经八脉当中。
孩子也当即停下哭声,紧紧握住那根手指,没眨巴几眼就沉沉睡去。
“咦,奇怪了,孩子怎在你手上就不哭了?”别木簪阿姨轻轻拍着身边女人后背,刚是安慰她止住抽泣,猛然发现孩子竟然不哭了。
张牧之笑得人心向暖,轻轻说了句大抵孩子是哭累了后,金色内元在大手与小手间丝丝传递。
人自娘胎出来之后先天呼吸转后天,普通婴儿被医生护士欢笑着在屁股上来一巴掌,瞬间完成这个过程。异人在这一巴掌下肺叶是打开了,可体内宽阔经脉在一段时间内还保持着先天运转。
婴儿又不会打坐,只凭借本能以眉间暂时没有闭合的天心,不断吸收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气。所以这孩子哪里是病了?他这个小小异人是真“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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