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萝梦咬紧后槽牙,前爪使劲一推。
“哐当——!”
正提笔书写的裴神玉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渲开。
他搁下笔,循声望去。
却见猫儿和香炉一起不慎坠下了地。虽然小猫反应迅速,及时跳落在了旁侧,没有让香炉砸到,却还是被泼落的香灰溅了半身——
正可怜巴巴地朝他奔来,像极了一只在外面打架受了委屈的花猫儿。
*
元蒿一边清扫着地上的香灰,一边拉长语调,叹起了气:“你说说,你这只小猫咪啊,你啊你啊,让奴才说些什么好……身为太子爷的小猫咪。”
他将香灰扫进簸箕,又叹了一声。“天底下最尊贵的小猫咪。”
毕竟当今皇帝不养猫。
“你说说,这御用的香炉,这新点的清心香,到底哪里招惹你了?”元蒿痛心疾首,又瞥了明萝梦一眼,小声嘟嚷:“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怎么会是这副德行呢。”
被指名道姓,明萝梦却没有半点反驳欲望,只是蔫巴巴地窝在自己的猫窝之中,对元蒿的指指点点充耳不闻。
她一身半湿的白毛还在等待风干。
方才,有些洁癖的太子殿下自然无法忍受自己的猫这样一幅尊荣,明萝梦立刻被裴神玉抓去过水了一番。幸好香灰久积不烫,也只是落在皮毛表层,未伤到她。但裴神玉还是全程黑了脸。
这次再被抓下水,明萝梦却连喵半声都不敢。
无人知她扑倒香炉是为何,但表面上看上去仍像是旧错重犯、屡教不改。她有理说不出,更生出了一股无力。
后来,一日万机的太子殿下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商议军务了,只剩下元蒿一人在打扫残局。
每次燃的香都是配制好的,香泼了满地,剩下的自然也不能要了。元蒿一边扫着地上的灰,一边止不住地念念叨叨。
“哎哟,可惜了……这都是上好的香。”
可谁都没有料到,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自那以后,每当屋内置香,猫儿便会敏感挑剔非常,动辄对香炉下爪。连太子殿下的黑脸也顾不得。
又一次,元蒿才换上新香,小白猫就立即从裴神玉的膝上一跃而下。
猫儿跳到香炉边嗅了嗅。嗅完了,眼神炯炯,猫爪子搭在炉边,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旁一直盯着的元蒿赶忙阻止:“小主子,别!”
明萝梦抬了抬下巴,朝小侍从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喵”了一声,爪子这才轻放。却仍在香炉边蹲坐不走,尾巴甩甩,似有威胁之意。
大有一副“你不立即换掉,本猫就继续推掉”的样子。
元蒿悄悄看了眼书桌前早已见怪不惊,面无波澜的太子殿下。不由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奴才这就端下去。”
小侍从一番折腾,又换好了一炉新香。猫儿见状,矜持地迈步至瑞兽头边,又一番低头嗅嗅。元蒿屏气凝神,见猫儿终于眉头一舒,似乎终于满意,跳下了架子,这才松出了一口气来。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忍不住抱怨道:“殿下,这猫儿当真是挑剔。”
每次第一炉香大多都是不合意的,要换了第二炉香来,小祖宗才肯善罢甘休。
裴神玉仍在从容写字,目不斜视,淡道:“她不知事,你和她计较什么。”
那头,小白猫轻松一跃,又跳上了书桌。如今她跳上高处的技巧已熟练许多,不用再像一开始那样需要借物借力了。
明萝梦听见裴神玉的话,也“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她不能张口吐人言,告诉裴神玉前因后果,但本能却告诉她那香绝非什么良善之物。于是她只能采取这种手段,若是香炉中掺了旁的东西,她便使计作怪,往往第二炉香便干净了。
好在,后来裴神玉便对她针对香炉一事不闻不问,大有撒手不管之势。
而元蒿看书案上的小白猫杏眼微眯,绒尾轻摇,憨态可掬的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原来是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小祖宗。
他忍不住心中直叹,瞧瞧,都是殿下包庇出来的!这猫儿都快在殿下头上横着走了。
也不知猫儿都弄倒几次香炉了。元蒿百思不得其解道:“这猫儿,怕不是和这香有什么仇不成……”
“既她不喜欢,下次就不必再燃香了。”裴神玉道。
“可殿下,那香有益于您的旧疾……”
“无妨,孤如今已好了泰半。”
裴神玉既出此言,元蒿也却只好应下吩咐。
等这一炉子香幽幽燃完了,青衣小侍从这才将香灰扫进簸箕,准备出门倒掉。明月悬空,他在廊道中走着,忽有一道清脆女音叫住了他。
“元蒿,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元蒿回头一看,赔笑道:“紫鸢姐姐,劳您关心,这不是殿下的猫儿闹腾,这香才刚燃完,奴才准备去倒掉呢。正好明儿也要找姐姐说话来着,”
“殿下说了,这猫儿大抵是闻不得香,今后这香就不必调了。”
紫鸢听了,眉头一皱,脸上不大痛快。“就为那只野猫儿?”
元蒿苦笑:“这不是殿下正疼着呢,唉,说不得说不得,那可也是位小主子。”
两人又陆续交谈一番,元蒿这才离开。
丢了这份差事,紫鸢心中有气,却碍于在元蒿面前不好发作。回到屋内,便将手中的帕子往床上狠狠一掼。这才坐下不久,门外又响起笃笃叩门声。
“谁啊?”
紫鸢心中更觉烦躁,声音也粗了一分。
却听门外传来一道泠然女声,含笑婉然:“阿鸢,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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