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奉还没来得及动弹。突然听见一声惊天哭嚎。
就见刘掌柜五体投地跪在官差面前,哭喊道:“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你看我像能杀人的吗?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娃娃嗷嗷待哺,整个家子靠我养着,怎么可能干这种犯法的事情,大人明鉴!”
眼看着刘掌柜爬到了面前,官差赶紧蹬蹬腿道:“哭什么哭,一会儿当着老爷的面再哭罢,跟我哭有什么用,还有你——”
官差转头看着邬奉,“赶紧架着他出来,耽误了时辰可有你们受的!”
邬奉本就是个暴脾气,昨天受的气还没撒出去,这会儿更是不想理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抖抖裤子,而后目不斜视径直出了牢房,连官差都没多看一眼。
官差见此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向身边另个差使,吼道:“愣着干嘛,人跑了你担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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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一个穿绯色官服的人坐得端正,金涂银带松松垮垮地横在身上,头顶五梁冠戴得不甚整齐,眼看着就是一副刚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样子,尚未修整好装容就出来升堂。
当真是不堪入目。
邬奉看见这一幕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邾国若都是这么个德行,还有什么可周旋的,直接打了算了。
上面那位从五品大人自然不知道面前壮汉在想什么。他懒懒地掀开眼皮,打量着邬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掌柜,哼哼唧唧地说道:“就是你们行凶杀了安抚使梁大人的?”
邬奉一听立刻不干了:“大人怎的什么都没问直接定了罪,国家律法就是让大人这么审案子的吗?”
“怎么审案子是本官的事情,倒是你——”那位大人又掀了下眼皮,“见到本大人不知下跪,目中无人,不知礼数,行凶后毫无悔改之心,屡屡犯上,哦,现在又加了一条。”
“毫无怜悯之心,为脱罪坑害他人,来人,即可将此人收押!”
邬奉被这一顶顶帽子压得有点晕,眼看着周围站着的官差就要上来,怒吼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我既没时机,也没动机,仅凭着一把刀就判了我的罪我不认!还是说大人你在这个案子里有所掺和,所以才急于结案,给你找个替罪羊?”
“给本官堵了他的嘴!竟然敢当众污蔑本官。”高堂之上那人抄起镇尺砸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在邬奉脚边,也将他的视线带了过去,“到底是不是本官冤枉你,你切看看你身边的人,若非是你为了封口,落个死无对证,又怎会下如此毒手。”
邬奉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的人。
刘掌柜从进了公堂就一声不曾出过,邬奉本就不欲理他,自然也没注意这个胆小的掌柜正在干什么。
如今视线被带了过去,却见那刘掌柜满口是血,眼睛瞪得老大,半伏在地上,手指虚无力气地搭着,指尖指的正式邬奉的方向。
局势转变的太快,邬奉一时也蒙了,不明白这位刘掌柜到底怎么了,也不明白他这一指又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种场景之下,这一指无疑是给他定了罪。
“人证物证俱在,来人,上枷锁,将狂徒关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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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声响起,窗户缝隙中钻入了包子香,安静了一夜的屋子在这时终于有了声响。
声响有些奇怪,有些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艰难异动腿脚时发出的沙沙声,又有久病瘫痪之人缠绵床榻后,一朝突然起身是那种时断时续艰难挪动的声音。
荀还是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按理说习武之人不会出现这个状况,奈何他现在经脉出了问题,原本肢体就有些僵硬,这一晚上为了防着谢玉绥一直没怎么动弹,以至于现在关节都好像锈死了一样,动一下都难艰难。
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就见那位王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边,手指顶着窗框正在看些什么。
荀还是扶着腰靠坐在旁边,拉过床上的被子裹到身上问:“看什么呢,这样专注。”
谢玉绥手指一蜷,而后慢慢将窗户放回原位,刚要答话,结果就听见身后那人只正经了一句就原型暴露道:“怎样的美人能比得过我,竟然让你这样恋恋不忘,却将我冷落在床榻之上。”
谢玉绥:“……”
前一天晚上的那一刀没有在荀还是心上留下任何痕迹,在谢玉绥告诉荀还是他只剩下三年寿命作为终结,荀还是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句“这样啊”,之后就没了下文。
谢玉绥也不知道当时什么心情,只是在微弱轻晃的烛光下,那张被人或赞或骂的脸上一瞬间没了惯有的轻佻,精致的面皮像是假的,连带着眼神也跟着空洞。
异样消失的很快,即便谢玉绥眼神从未离开,都差点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如今天已大亮,荀还是坐在床上看过来时满眼含笑。
又是个充满生气的活人。
谢玉绥盯着看了两眼,而后摸向腰间,抛了个东西给荀还是。
那是一把浑身呈墨绿色匕首,刀柄处牵着几个宝石,拔开刀鞘,刀刃闪着冷光,单是瞧着便知及其锋利。
昨晚就是这样一个凶器抵在了荀还是脆弱的脖子上。
“好刀。”荀还是夸了一句,而后问道,“给我作甚,想跟我切磋?那你有点胜之不武,我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人士,你看昨天你拿到它抵着我脖子时,我都不曾反抗半分。”
说到这,荀还是突然抬眼,眼尾翘得老高,眼底光芒一闪。
这一个眼神,谢玉绥瞬间就知道他又憋不出什么好屁。
果然就听荀还是说:“难不成您昨天就是看着我反抗不得,才故意做出那档子事?先是救命之恩,再武力威胁,啊王爷,您救了在下不会真的是为了跟在下同床共枕吧?”
“王爷您真是好心计——”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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