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转过头,胳膊间多了一股力气,是夏枝,她没走。
“小姐,”夏枝的声音哑了,里面仍有害怕但还是坚定地扶着她的手臂,“奴不走。”
“……好。”
此时的尖叫声已经渐渐弱了,寺庙中的人几乎都没了气力,虚弱地躺在地上发出哀叫。
哭泣,恐惧,愤怒。
全是上好的情感,“薛景”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惨象,眸中流光时暗时亮。
这还真是一副好身子啊。
地上血泊鲜艳,纯白的雪飘落下来染成血红化为一体,黑色的靴子踏过,几滴血水溅起,滴落在靴上又不见。
齐清淮原以为灾难要至此终止了,没承想还能遇见一个活生生的幸存者走来,他一颗心又激动地跳动快起来,腿刚迈出了一步,发现——
那只最凶狠的鹰隼降落在那人肩上,刚刚还暴戾的鹰隼此时却像极了只乖巧的麻雀。
他们姿态亲昵。
竟是他,他竟是妖魔。
齐清淮看着薛景的面容惊愣住,十指扣住古树树皮。
少年模样青涩,此时却是带了些妖冶,眼尾勾出一抹淡淡的黑雾,那天蓝色的斗篷如今在他的身上却是显出种混在天真与邪恶之间的奇怪平衡。
那些还没死的人瘫倒在地上,看着“薛景”一步步地向他们走来,每一步都将他们没多少剩余的生命慢慢夺走。
突然鹰隼嘶鸣了一声,极短的距离不够它俯冲过去,但角落那个拽着残腿的男人还是被吓住了,他僵硬转头。
“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那人正是齐清淮的小厮。
齐清淮提起呼吸,眼眨都不眨。
“薛景”低低笑了声,声音愉悦似是心情非常好,“好啊。”
他说:“你若是能杀了这只鹰隼,我就放过你。”说完他又歪着头,像是在为自己的宽宏大量感到非常骄傲。
齐清淮面色复杂,但始终没有要出去的想法,光凭他,出去了也是送死。
正当他如此想着时,齐清淮好像听见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薛景——”
江姜的声音不大,但这里太安静了,她肯定薛景是听见了,可他却没有回头。
夏枝握住她胳膊的手已经开始颤抖,江姜似乎听见了她牙齿打颤的声音,面前景象太血腥了,两个人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场景。
“小,小……姐。”
江姜冰凉的手心贴到她掌上,压下胃中的不舒服,视线只进来时匆匆一瞥过地上的人和血迹,她僵硬着尽量让自己只去看薛景。
那只鹰隼听得人言,在薛景说完那番话后便飞到了地上,现在它翅膀张立在那里,竟是遮了一大片阴影。
“薛景,”江姜又叫他。
她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雪白狐裘上几点黑焦印迹明显,脚上小朵攒花的羊毛毡靴跨过一道血泊。
发丝早在刚刚摔落台阶时散乱,苍白的面色此时竟比这漫天血色还要再白三分。
“薛景”终于回头,半笑不笑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而齐清淮一直藏在树后没有出来,他不确定,是否那个柔弱少女能拖延时间待到有人来救他们。
他与江姜的想法是一样的,彻云宗是附近厉害的宗门,这种妖魔邪祟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江姜终于发现了“薛景”的不对劲,面前这人或许不是薛景了,亦或许他的体内藏了别人。
不是妖便是魔。
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来不及了,面前“薛景”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仍旧是薛景的那副样貌,仍旧是他的嗓音,但此时不论是他的人亦或是他的声音都是邪魅异常。
“怎么办?被发现了呀。”
江姜呼吸一窒,还想要说些什么,只听那人又说,“但他好像不想杀你呢。”
他指的是薛景了。
“薛景”面色苦恼,自顾自道:“怎么办,杀不了你……”
但话音未落,“薛景”衣玦飞起,天蓝色的斗篷被他扯落,落入那混着血水的脏污之中,瞬间便染上颜色,扩散了一片。
夏枝的双手已经松开,她被吓在原地,江姜却是紧紧抿住唇,一直握在掌中的东西突然亮出。
是一只简单古朴的铜铃。
在刚刚进来前,江姜将它从荷包中拿出,这是江父为防不测给她的,没想到还是用上了。
铜铃先前一直在荷包中被手帕包住了没有发出声音,此时江姜将它轻轻晃了下。
清脆的铃铛声响亮。
瞬间“薛景”像是遭遇了莫大的苦楚,从心口处蔓延出一种撕心的痛苦。
竟是这种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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