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被踢了几脚,轻啧着捏捏她的耳朵:“别闹,是我。”
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阿音高兴不已,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反手握住他的胳膊连声追问:“他们没有追上你吗?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闭嘴。”阿野单手拥着她的肩膀,仔细听着旁边的动静,小声道:“我无妨,但你要是继续用这样的嗓门说话,接下来我们就要有事了。”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阿音立刻捂住嘴巴哑了声音。
瞧见她的动作,阿野忍俊不禁,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又压了下去。稍稍侧过脸,下颌抵住阿音的发顶,目光如同小狼崽一般盯着巷口。
外面街巷中随着日头渐升,人烟也慢慢多了起来。两人被困在这巷子里停留片刻,确定那些人已经离开,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而后一股气摸索着去到了偏僻的河边。
突然放松下来,阿音岔了口气喘得厉害。她揉着被阿野适才掐住的手腕坐在石头上,侧头瞧见他从旁处寻来不少干柴木棒,蹲在她面前慢慢堆了一小簇火。
晨间的空气略有些冷湿,靠近河边的风刮在身上泛着寒意。
阿音静静瞧着他,面色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阿野抬起头道:“你接下来……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阿音弯了弯唇:“我要去京城。”
“京城啊。”阿野喃喃絮语。
阿音见他不再说话,主动问:“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阿野面色露出几分难色,眉心微蹙,许久后才捏着木棍轻划拉着低声道:“我不知道去哪里。原本是要往南走的,但南边战乱,我也不知……”
他神色不似作假。阿音舔了舔嘴角,上身前倾戳戳他的肩膀道:“若不然,你同我一道去京城吧。其实我没什么好友,孤身行路也着实有些怕,既然你也不知去哪里,便先与我一起如何?”
阿野没说话,阿音并不急着催促他,了解了别的后才知道他是个孤儿,从小便没了父母。等到面前柴火燃尽,阿音又问了他:“想得如何?”
阿野犹豫几息,最终还是想了想答应下她的提议。
京城距离巡城并不远,从京城城门出关后,向东行十几公里便是巡城了,两城紧挨着。确定了行程,两人收拾收拾就直接上了路,途中有从南方来的乞丐,他们混迹其中倒也不算明显,终于在第五日傍晚入了京城。
而赵承誉安排的人刚抵达巡城,生生与阿音错了肩。
城中宵禁前,长街上格外热闹。
街头四处都是人,阿野怕与她走丢,人潮拥挤之间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阿音诧异地回过头来。没见过她这模样,阿野扬唇:“走慢些,别同我走散了。”
前世被困在靖王府中,阿音甚少出门走动。
这还是时隔数年,她头回见这样喧嚣热闹的长街。阿音小孩子心性,激动又好奇,见着什么都想要踮脚凑近看一看。
两人这几日与乞丐同吃同住,阿音蔫了不少,眼下在城中转了转才恢复了精气神。他们在路上把身上的银钱都花了个干净,此时放松下来,才察觉出肚子早就空下。
阿野带着她跟随人群走动,正想着去哪里寻些吃食,途径一家酒楼时,他听见了几道叱骂声。
“刷个碗都弄不好,明天别来干了。”
“真是晦气,你看你今晚摔了几个碗,怎么这么没用。”
阿野看着被骂的人摔了东西忿忿离开,掌柜还站在门口喷着口水沫子,他心思微动,走过去将阿音挡在身后主动道:“掌柜,您这儿现在还招人吗?”
掌柜骂的满面通红,看见阿野时还愣了一瞬。大抵是看他年龄小,犹疑地盯着看了许久才道:“你会干嘛?在后厨帮忙,你能行吗?”
阿野笑了:“我能行的,这些我都做过。”
后厨那边有人来催,掌柜四处看了看才朝他招手:“那你赶紧的,我给你说现在要做的活计,工钱没多少啊,你最好不要想的太妙。”
“您放心。”阿野跟在掌柜身后往里走。
阿音张了张嘴巴,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阿野回头看他:“跟着我,别怕。”
少年反手握住她的手,不算宽厚的掌心干燥温热,给阿音带去了不少安定。她并不是害怕,只是没想到阿野竟会想出来这样的法子,随即提步跟了上去。
“你可以吗?”阿音跟在他身边小声道,“不然还是我去吧,我经常做这些事情的。”
阿野一边同掌柜附和,一边回应她:“哪有让姑娘家去做这些的,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今晚一定让你吃上两碗热乎的面,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这些日子在路上,阿音照顾了阿野不少事情,所以今夜他这样坚持,阿音并没有拒绝。被他拉着往后厨走去,途间阿音侧过头,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外面。
门口传来喧哗,与此同时,阿音穿着白裙子走进后厨。
“子叙?你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赵承誉突然被喊了一声,视线从后厨门口收回来。轻描淡写地扫过一旁醉酒的富家子弟,并未应这话步,被人引着上了二楼。
这家酒楼是他往日里常来的,前些天受了重伤没怎么出门,以至于二楼包厢都空置着没人气。他刚坐下,就有小厮抬进暖炉放在一旁,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屋子就有了温度。
好友宁随舟坐在赵承誉对面,手中握着折扇轻轻磕桌,斟了杯茶给他:“今日怎么想着出门来了?你那身上的伤如何,好些了吗?”
赵承誉捏着杯口淡淡道:“不碍事。”
宁随舟喝了口茶,随意聊着:“你受伤这些天,皇城的风向都变了又变。好些人瞧着陛下近日格外优待你,居然还扯上了国本立嗣。”
“我都纳了闷儿了,你好端端的非跟楚王抢什么风头。他与陛下向来父慈子孝,况且他当日宫宴上离得又近,若不是你,这救驾重伤的必定是他。”
赵承誉懒懒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怎么?用他那副残破的身躯救驾吗?”
宁随舟忍俊不禁:“你这张嘴也是利得很。”
“让你找的人如何了?”赵承誉把玩着茶杯,慢声敲打:“听说你最近跟怡红院不清不楚?别玩得太过,家宅不宁可不是什么好事。”
宁随舟丝毫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不过一时兴起罢了。你是不知道,怡红院头牌身段极好,都说女要俏一身孝,那身白裙的模样真真是勾人的紧。”
“无趣。”赵承誉最不耐他说这些事,只是听见白裙,眼前却闪过适才那道身影。
赵承誉不近女色,孤身多年,万花丛中过的宁随舟是不明白他的,惯来热衷给他推崇所见所识的美人。
宁随舟自顾说着,他耳边全是对方嗡嗡的声音。
赵承誉懒散地垂眼看着指尖,脑海中那片白裙与记忆里的身影愈发靠拢。
这些天他接受了前世的记忆,也捋清了所有的轨迹,可却始终没再梦到过那姑娘,只不过每每想起来,都浑身痛的厉害。就好像是身上哪里缺了一块,漏着风撕裂的疼,他更是发现前世有许多事,都与此女有很大的关系。
赵承誉记不起她的模样,但不妨碍那人记忆深刻的背影。
刚才的那眼实在熟悉,赵承誉忍着心口剧痛,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抑制不住的念头迫使赵承誉坐立不安,倏地推开茶杯起身,破门而出。
他循着后厨而去,脚步停在门口,稍顿后一把掀开了门帘。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