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语气温柔平和,言辞谦卑恳切,眼帘微垂,表情纹丝未动,可藏在眼帘之下的瞳孔骤然紧缩。
“别想着糊弄我,死的又不是我的儿子,糊弄我没必要。”
闻骁摆了摆手,阻止了沈珺接下来的辩词,笑眯眯地给沈珺斟酒,,继续说。
“我今日既能用那句要命的话请来督主,要的就是跟您敞开了说,您要是觉得咱们还有得谈,那便共饮一杯,咱们继续说,如何?”
沈珺没有说话,抬起眼帘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终于褪|去那层温温柔柔仿佛没有任何棱角的画皮,露出深藏在皮下的阴鸷恶鬼来。
他挺直了脊梁,靠在椅背上,微微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捻动着缠在腕上的念珠,似笑非笑道:“若我不想吃殿下这杯敬酒,又如何?”
从此刻开始,沈珺看闻骁的眼神变了,如果说最开始是看一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那么现在就是在看一个死人,一个马上要在他手中咽气的,死人。
“那自然是请您吃一杯罚酒……”
面对沈珺身上散发出的浓稠的恶意与杀意,闻骁反而笑得更欢快了。
上辈子她尽忙着搞事业哪有功夫寻|欢作乐,没想到重来一世终于体会到了强迫美人的乐趣,怪不得那些皇兄皇弟们喜欢呢,滋味儿确实不错。
“哦?愿闻其详。”
“比如说,明明十八年前圣上明明下旨将沈家一族无论老幼全部赐死,经皇后再三求情,才勉强让圣上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让沈家六岁以下的孩童入宫净身伺候赎罪。”
说到这儿,闻骁又给沈珺斟了一杯酒敬到面前。
当年母亲骤然离世,皇父又心存怨怼迁怒于她,她非但没有被磋磨至死,反而一步步爬了上来,纵然是她自己有本事,但也没少了眼前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顺手为之的帮衬。
虽然人家是为了报答当初母亲的一言之恩,可受惠的人是她,这份情她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份恩情,她自知自己要走的路太过艰难险峻,沈珺已经身居高位权倾天下,离人家远一点,不要将人家拉扯到自己的泥潭里来,便是她能做到最好的报恩了。
可谁知裴夙和苏月柠这俩人太过诡异,就好像有什么神佛保佑似的。
一个明明身中数剑跌落深崖都没死成,反而还遇见了医仙传人,为日后解决瘟疫拿到了最重要的资源;另一个明明脑袋空空,除了男欢女爱啥也没有,只靠一身所谓的媚骨就能让裴夙跟疯了一样,非要把皇后之位给她,不要都不行。
直到闻骁‘死后’看了那本书之后,才隐约懂了,她活在一个小说形成的世界,而裴夙和苏月柠这俩人便是这本小说的男女主角,他们是受到‘天道’庇佑的,所以他们的运气好到诡异的地步。
但这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她就不是书里写的那样,骄横跋扈,满脑子只知道争风吃醋抢男人。
当然她同样会受到影响,不然凭什么中了同一种的毒,她在挣扎了七八年之后终究还是死了,换成苏月柠刚中毒没多久,医仙弟子就想法子研制出了解药呢?
而沈珺扶持幼帝登基,真正做到了只手遮天,明明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了,方酬却因为见到了少时恋慕的苏月柠,主动上去送人头。最后害得沈珺重伤不治,才让裴家篡位成功。
上辈子她做错了,那这辈子就得改过来,换一种报恩的形式,比如把沈珺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来。
要逆天改命,那就合作起来,一起改了这命!
“活下来入宫的沈家子只你一人,按理说,这世间再无你沈家血脉才对,可为什么方家镇那个名叫方酬的少年会长的跟督主你最少有八分像呢?”
“这样一个父母早逝被老仆养大的方酬,自从六年前开始,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得用的仆从,而其中最能干的姑姑虽然毁了容,可那一手苏绣堪称登峰造极,像极了病逝的檀秋姑姑的手笔呢。”
闻骁用指甲尖儿轻轻敲打着酒杯,不紧不慢地道:“圣上虽然这些年沉迷求道,以至于你能手握朱批大权,可他毕竟是皇帝。要是他真的一心求道任由你只手遮天了,那又何必在前年设立西缉事厂,任由其短短两年时间便能与你的东厂平起平坐,争个高低呢?”
“若我将方酬这个人的存在捅到西厂厂公那儿去,想来他肯定很愿意借此将您狠狠踩进地狱里去的,毕竟欺君之罪这个罪名真是太好用了。”
“方酬可是沈家最后的根苗,您说,西厂为了扳倒您,会放过他吗?”
闻骁自饮一杯,再给沈珺斟了一杯推过去,眼波流转之间,笑容愈发明媚:“这便是我敬给督主的,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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