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应雪在她找到之前先开了口。
“我跟艾米丽有一点交情。”
听到艾米丽的名字,阮轻凛的心里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艾米丽是皇家芭蕾舞团的团长,也是之前极力想要让阮轻凛加入舞团的人。
当时阮轻凛拒绝艾米丽的时候,艾米丽曾惋惜地问过她:“究竟是什么让你要放弃可能成为世界第一舞团首位华人首席的机会,也一定要回到你的国家?”
当时的阮轻凛正在希斯罗机场办理值机,屏幕上正好放的是傅应雪所代言的一款面霜的广告。
站在机场中央,她仰头看着广告屏,画面里傅应雪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淡漠没什么笑容,可却意外地贴合这款贵妇面霜的气质。
对着镜头投下的一瞥,也似云端之上的神明睥睨众生。
而阮轻凛就是这芸芸众生里,最虔诚的信徒。
“成为世界顶尖的音乐剧演员,是我的理想。”
广告结束,画面消失,阮轻凛对着电话那头的艾米丽说出这句话。
艾米丽更加不理解:“如果你的理想是音乐剧,我可以给为你介绍几个制作人,他们都有剧目在百老汇演出。”
英国的音乐剧环境显然要优于国内。
阮轻凛的语调又轻又软,带着极致的向往之意道:“但是……这个理想是因为我的梦想而存在,我想在梦想的身边实现这个理想。”
艾米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后她理解了阮轻凛所说的梦想是什么意思,只能用遗憾用敬佩的语气对阮轻凛说:“亲爱的,你果然是天生的艺术家,艺术家总是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将自己活成艺术本身。希望你能完成你的理想,也祝愿你能够得到你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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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傅应雪说她跟艾米丽有交情的时候,阮轻凛的脸色不由自主地白了一下。
如果傅应雪知道,她就是她的梦想,那晚的一切都是她带着目的的接近,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沉,甚至厌恶她?
阮轻凛心跳得飞快,一下一下,心乱如麻。
直到听到傅应雪的后半句。
“她说你是为了梦想回来的。我有点好奇,你的梦想是什么?”
狂跳不止的心一下子寻到归处,阮轻凛暗自松了口气。
阮轻凛转过头,傅应雪这话虽然是问句,但脸上却没有好奇,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的社交辞令,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
傅应雪生得一张美得很张扬的脸,但她常年不怎么爱笑,五官自然沉淀出一副淡漠的气质,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毫不在乎的模样。
可每次上台,又瞬间从万年不化的冰川变成火山,仿佛所有的热情都是为了舞台而生一般。
昏暗的车厢里,阮轻凛眼中仿佛涌出炙热的火焰,暗藏心机地开口:
“我的梦想就是这个行业的top。”
小姑娘的声线清甜语调却有些低软,傅应雪听在耳朵里,有些发痒。
似有什么在轻挠,也似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那为什么回国?在伦敦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不是吗?”
恰逢一个红灯,傅应雪停下车子,问出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傅应雪不是一个会把什么人放在心上的人。
尤其是一个几年前辅导过几个月的小姑娘,若是寻常关系她大概早就不记得人家几个鼻子几个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阮轻凛的证件照时,一瞬间便想起那半年的场景。
仿佛小姑娘盈盈笑语看着她叫傅老师的样子,还停留在昨天一般,清晰而明亮。
在面试之前,她将这个清晰的记忆归于是阮轻凛生得确实太好看的缘故,让人过目难忘的好看。
可当她发现阮轻凛就是那晚的“九烟”后,她心里除了懊恼和对吴沁的愧疚,还涌动着她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
被这个情绪困扰的时候,傅应雪想起皇家芭蕾舞团的团长似乎是她的旧相识,她从手机里找出这位旧相识的电话拨了过去,想要询问关于阮轻凛的事情。
如阮轻凛那份漂亮的履历表上所说的那样,在B大毕业后顺利进入皇家芭蕾舞团实习了半年。
甚至履历表上还谦虚了一些,阮轻凛在校期间得到的奖杯大大小小能拿来做展览了,但面试的表单上只提了含金量最高的那个。
仿佛生怕这份履历太漂亮出众,让人望而却步似的。
傅应雪自然地联想到面试的时候吴沁说阮轻凛是为了恋人回国的。
既然是为了恋人回国,又为什么在圣诞夜将自己交付给陌生人?
因为这个念头,傅应雪很自然地顺着去猜测,小姑娘是不是情路上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在那个晚上做那么出格的事情。
想起那晚阮轻凛的热情和主动的种种细节,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一丝当时未察觉到的决绝。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的,如果换做旁人,傅应雪并不关心这份选择的背后是什么原因。
可如果是阮轻凛,她突然生出几分闲心来。
她心里很清楚,这几分的闲心并非是因为吴沁,是那份困扰着她的陌生情绪。
所以,她今天第二次地多管闲事起来。
“为什么回国……”阮轻凛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是因为……傅老师。”
阮轻凛轻抿着唇,她知道自己这个话带着歧义。
果然,傅应雪将视线从前面的红绿灯的秒数移到了阮轻凛的脸上。
“因为我?”
大约是被傅应雪的眼睛盯着,刚刚还耍着小心机一语双关的阮轻凛一下子又怂了,慌乱中语气发飘:“因为傅老师是唯一不看资历,只看能力的前辈。”
说完又有点儿懊恼,好像她进ST不过是出于功利性似的。
阮轻凛又急急地找补:“而且,我刚刚在酒吧里说的也是实话,我想成为傅老师一样的人。”
“成为我这样的人?”红灯变绿,傅应雪轻踩油门向前,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语调之中也波澜不惊,听不出她清晰的情绪,“我已经成为历史了,而你可以书写新的历史。如果你的目标是成为行业顶尖,那就要更加心无旁骛一些。”
阮轻凛点头:“我会努力的,傅老师。”
这番对话之后,车厢里又再度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阮轻凛不想让刚刚的气氛冷下来,随口道:“没想到,傅老师也会去酒吧这样的地方玩。”
这话落在傅应雪的耳朵里,成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试探。
她心里起了一个念头——阮轻凛是不是也认出她是那晚的“林晚”?
她调整了一下车速,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去酒吧这种地方玩呢?”
尽管傅应雪极力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柔和一些,可到底是常年严肃惯了的人,再柔和也有种训人的质问感。
“傅老师您别误会……”
阮轻凛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上胸前的安全带,指腹在安全带的边缘处摸索着,似乎在紧张,“大概是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傅老师好像犹如神明一般?或许我说的不准确,感觉相比起喝酒,傅老师好像应该更喜欢喝茶的样子。”
阮轻凛说这话的时候,脑袋歪了歪看向傅应雪的侧脸。
心里忍不住感叹,傅老师这张脸真的是巧夺天工,侧面的线条轮廓,完美又精准地落在她心坎上。
没人知道,在她的手机相册里,从网络上搜寻到的傅应雪的三百多张的照片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侧脸这个角度。
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有一种想要沉沦在此,永远凝望的心动。
傅应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偶尔看向后视镜时的余光里看到阮轻凛的小动作和表情。
到底是多长了十几年的人生经验,小姑娘的不安和忐忑即便只是虚虚一瞥,也一览无遗。
怎么这么容易紧张,胆子也太小了一点。
可是那天晚上怎么就胆子那么大?
“神明?”
傅应雪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她。
如果真的是什么神明,也是犯了天条要被贬下凡尘的堕神,没什么值得瞻望。
“神龛没什么好呆的,茶倒是偶尔会喝一喝,不过你要保护嗓子,烟酒茶,都尽量不要沾。”
最后,还是话题还是落到了说教上。
阮轻凛却不觉得烦,如果可以,她愿意被傅老师管着。
一辈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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