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浅金色的阳光落入女孩子眼里,琥珀色的眼瞳潋滟生光,清凌凌地望过来。
季青临心头一悸,仿佛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随即心里自嘲: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她不是扶枝。
他静静地扫视少女一眼。扶枝生得明丽动人,常常未语先笑,笑眼盈盈,望过来时眼睛闪闪发光。这女孩儿却仅是清秀之姿,目光平和而冷淡。
也是,人死不能复生。
季青临目光掠过少女手里拎着的鸡和鱼,落向远处负雪苍山。他脸上喜怒不辨,依旧是君子端容的模样,唤来小二:“劳烦给我一双新的筷子。”
他迫不得已牺牲扶枝,那少女的声音与侧影太像她,恻然之下看走眼也正常。若扶枝真的有灵,定会温柔无奈地笑他“师兄你怎么连我也认错”了。
“客官,您的筷子。”季青临从回忆里回神,伸手接过小二递来的筷子。
“……”
季青临一顿,霍然起身!
小二递来筷子时尾指翘起。
他忽然想起来,扶枝生前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时,尾指也会不自觉地勾起。
——刚刚那姑娘回身时,露出了拎着鱼的左手,雪白的尾指是翘起的!
季青临眼底神色晦暗。
世上真有这般巧合?
他眼底映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刚刚惊鸿一瞥的少女已了无踪迹。
季青临闭眼,按了按眉心,强忍灵台的疼痛,睁眼的同时神识霍然张开!
*
“可算找到您了。”
锦衣小心觑着虞枕风的脸色,发出狗腿的声音:“楼主,您这回恢复得比往常快呢!不愧是……”
虞枕风面无表情望他一眼。
锦衣登时低头,老实巴交地倒豆子:“明塔里的痕迹已全数清理干净,不长眼的也埋进地里了,一年比一年少;但魂、魂灯,还没有消息……”
他心虚地噤声闭眼。
狗屎,一晚上他能搜出个屁来,要不是打不过,哪会受这鸟气——
“不用了。”
冷冽的声线从他头上轻飘飘地砸下来,锦衣猛地抬头。
虞枕风望着窗外,白玉般的侧脸沐浴在温柔的晨光中,平静道:“不用找了。”
锦衣及时扣住了漂移的五官,处变不惊地回道:“好的楼主。”
男人心,海底针,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楼主看起来心平气和,不像是压抑到极致蜕变成变态。
真好、真好,不然疯起来最先遭殃的可是他!
锦衣正在头脑风暴,冷不丁听到一声问:“你知道哪里有烟火卖吗?”
锦衣抬头:“?”
虞枕风:“你什么表情。”
锦衣清了清嗓子,答道:“回楼主,山下小镇就有。要我买一些吗?“
一个合格的属下能从容淡定地面对主子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虞枕风沉默一瞬,声音含了点笑意,说:“我自己去。”
顺道接姐姐回来。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锦衣,“除夕快乐。滚吧。”
随后没管锦衣崩裂的表情,下山去了。
*
白雪咯吱作响,沿途的梅树娉娉婷婷地探出花苞,沾着新雪的红梅暗香浮动,枝头停了两三小雀。
“咯咯——”热闹的打鸣和扑腾翅膀声里,扶枝攥紧母鸡的爪子,右手提着的鱼也笼子里啪啪甩尾,惊得云雀一蹬梅枝,雪簌簌地落了下来。
“……”鸡飞鱼跳,好意头、好意头。
扶枝额发上沾了点雪沫,眉眼弯弯。
她不紧不慢地踩着松软的雪往前走,心想:季青临真磨叽,还不出来吗?
说曹操曹操到。扶枝停住脚步。
不远处的梅树转出个人来,一身飘逸的白衣,眉目清雅,桃花眼含着温润的光,望过来时仿佛满目深情,声音柔和地叫住她:“姑娘留步。”
扶枝眨了眨眼,在咯咯声中回他:“你是?”
——赌对了。这是季青临的分丨身。
“在下季青临,衡山派首席大弟子。”他微微一笑,“我观姑娘与我宗有缘,特来留住姑娘。”
扶枝挑了挑眉:“有缘?”
“季青临”点头,笑道:“对。姑娘可愿问鼎大道、长生不老?”
扶枝不答,走开几步将手里的母鸡和鱼笼放好,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弯了弯眼,解释道:“拿在手里会碍事。”
“季青临”点了点头,暗道她上道。测试天资须将手放在鉴灵石上,左手鸡右手鱼的,确实不方便。
此时需要全身心放松,正是识海戒备最低的时候,他便可以趁机一探她虚实。若她真的是恰巧与扶枝几分相似的凡人少女,最多痴傻两三年,他也会给予补偿;若她真与扶枝有关系——
“季青临”望着少女清秀的脸,温声道:“来。将手放上来,别怕,放松。”
无论如何,放到眼皮底下看着最好。
扶枝迎着天光走向他,纤细的手指白皙得发光,轻轻地搭在鉴灵石上,说:“是这样吗?”
果然,凡人总是抵挡不住长生的诱惑。一切如他所想。“季青临”笑意加深,道:“对。放松就……”
他话音一顿。
少女葱白的手指亮起青色的灵光,陡然刺向他的右眼!
“季青临”心里大骇,险险侧头避开,眼尾溅出一线红,温热的血啪嗒打到颤动的梅花枝上。
“……你!”
他锵然拔剑,凌厉的剑光游龙般冲向前方的人!
——她在笑。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秋水般清亮,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样貌,“季青临”却只觉一股颤栗顺着脊背攀了上来。她真的像极了扶枝。
女孩子仿佛柔软灵活的折柳,脚下不沾一点白雪,剑光屡屡落空擦过她身侧,徒然地炸起片片雪沫和残梅。
扶枝余光确定她的鸡和鱼都被护得好好的,才笑意悠悠道:“师兄,我弟弟快撑不住了,做了一宿噩梦,他需要你的定魂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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