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微抬眼皮,“何事?”
鸦卫迟疑着握爪,伏首催动银色腿环。
一件件衣物顷刻间叠放整齐地出现在床尾,先是深红中衣,再是素色亵衣,甚至还有两只袜子。
鸦卫本以为,它低头静候的一转眼功夫,足够尊上将衣物换好。
可它却好死不死地瞅见,男人指尖一弹,那些衣物竟通通被退回它的储物环中。
鸦卫困惑地眨巴着一双漆黑的豆子眼,“尊上,您不穿?”
晏决煞有其事,“这些身外之物,只会干扰我的计划。”
鸦卫不明觉厉地想,尊上不愧是尊上,即便只着一件长袍,内里空空,也能面不改色!
“那您可有其他吩咐?”
晏决徐徐检视一地花瓶碎片,指尖摩挲,“给店家多赔点钱。”
鸦卫点头如捣蒜,“您放心,属下回头就让小的们给他送来!”
*
虞瑶一宿没再合眼。
实在是夜半那声鼠嚎过于刻骨铭心,她只要一闭眼,仿佛便能看到无数对血眼和獠牙一晃而过。
一早便有伙计登门借走钥匙,给隔壁客房清扫狼藉,还声称地上有一具被踩得血肉模糊的老鼠尸体,拦在门口死活不让她看。
这会,虞瑶对着铜镜端详,发现眼下多了一条细小纹路。
没嗑灵石,加之休息欠佳,缺乏灵气维系的身体是会衰老的。
虞瑶心事重重走出房间,正赶上伙计端着满当当的一盆花瓶碎片离开。
碎得这么彻底,就是仙主再世,也拼不回去了。
虞瑶眼皮一抽,敲在男人门上的动作更不耐烦。
待他应声,她便推门而入,孰料一不留神,差点跟伫在门后的他撞了个满怀。
虞瑶退开两步,正想抱怨,却听他问,“昨晚睡得可好?”
“你还问我睡得好不好?我就没睡着!”耳畔仍回荡着魔鼠的哀嚎,她不由愤懑地竖起一根食指,抬眼瞪他。
男人看起来,却与前日有些不同。
原本被簪子挽在脑后的头发,此刻沿着他的脸廓自然垂落,将硬朗眉弓修饰柔和,也遮住眼尾那抹阴鸷的暗红。
昨晚抽走发簪时,虞瑶压根没想到,他披散头发会这般……失仪。
男人不自觉地偏过目光,“我脸上,有东西?”
“披头散发,成何体统!”虞瑶暗掐指腹,趁机定了定心,“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来教你?”
晏决合了合眼。
不许他披发的是她,可取走他发簪的……明明也是她。
见她义正辞严,晏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犹豫良久,才道:“我的簪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虞瑶猝不及防被他抓包,心下忐忑,嘴上却硬气,“是又怎样?护身簪留你身上总归不妥,我不过代为保管,又不是拿来私吞。”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男人摇了摇头,神色自若地走到窗边。
虞瑶瞄见空荡荡的墙角,念及他还未提过赔偿花瓶之事,没好气地快步跟上,“那花瓶一看便价值不菲,它碎了,你都不急着赔钱吗?”
男人坦然道:“我走得匆忙,没带钱。”
虞瑶这才如梦初醒地想起,他身上如今仅余这一件长袍,即便有过钱袋之类的储物道具,也都落在了温泉边上。
隔了整整一宿,那些东西就算侥幸没被巡逻的守卫发现,恐怕也早已被魔物衔走,不知去向。
而她辛辛苦苦把人绑来客栈,断然不会冒着浪费灵石的风险贸然折返。
“店家生意本来就不好,先是给客人免单,又亏了一只玛瑙花瓶。”虞瑶十分发愁,“这笔损失,难不成要算在老鼠头上?”
“既然你如此在意此事……”男人微微一顿,“此地灵气匮乏,灵石价值千金,你若有灵石,那一切都好说。”
虞瑶当即困意全消,“你的意思是,由我出灵石赔钱?”
“只需三颗下品灵石,便能抵消客栈损失。”男人语声恳切,“你若能帮我先行垫付,日后我必当百倍奉还。”
虞瑶掰着手指,很是为难。
她无法像寻常修士那样引气入体,都是靠着灵石不断摄入灵气,才能抵御魔气对神识和身体的侵袭。
这一路,她已耗费太多灵石,余下的每一颗都恨不得掰成两颗用。
而负心郎一开口,就向她借三颗……
“就非得是灵石吗?”虞瑶不情愿地捂紧储物囊,“护身簪由玉石制成,封存的灵气又很可观,还不比灵石值钱多了,为什么不拿它赔钱?”
男人一时无言,气息却剧烈起伏,鬓边发丝随之拂动。
虞瑶正觉奇怪,却见他面上一片惨白,竟仿佛又吐过血一般。
“不可以。”
虞瑶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抗拒如斯,“你很舍不得这簪子?”
男人牙关紧扣,眼尾暗红又深了一分,“这是我珍重之人留给我的东西,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它从我身边夺走。”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