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看着大弼神情激动,同样身处锦州困境的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将目光注向高台那位六旬老人。
“鞑子长于平原野战,不善于攻城掠地。狗摇尾巴讨主人欢喜,孔有德等人投降建奴不久,此番定当是想打出军功,取得那位新主人的青睐。而吾等岂能如他等走狗所愿?”祖大寿询问诸将。
“吾等势死不愿!”诸将异口同声。
祖大寿锐目环顾四下,继续言语,“黄台吉继汗位十载有余,在东边两征朝鲜,迫使朝鲜缔结“君臣之盟”,断我朝辽东一臂;在西面征服蒙古察哈尔部,迫使漠南蒙古臣服,由此九边建奴皆可入;在北面已经统一黑龙江流域,后顾无忧,入塞掳掠的多尔衮也于年前北返,此番建奴围我锦州城,堪举全国之力,锦州虽坚,亦有山穷水尽之日。我已勤派轻骑送信至于宁远,相信洪承畴的援军不日定将到达。眼下危难之际,还望诸将咬紧牙关共患难。”
言及黄台吉功绩每一字,祖大寿如心被剜。
老人不着甲胄,一身常服为风所拂,干瘦笔直的身躯宛若风中柳絮,一吹便要飘走。明明家在不远却宛若在外浮萍无所依的老人且躬身向堂下拱了一礼。
祖大寿望族起家,历尽四朝,拥获满门皆荣。
皆为辽东大将的父祖在他二十岁时赐表字复宇,意在期冀这位祖氏年轻第一人可以奋两代之余烈,光复寰宇,收复辽东。
可他从戎数十载,从当初年富力强到如今的老态龙钟,才知道那不过四字的含金量,宛若雷霆万钧,压的他此生喘不过气。
他见过宁锦大捷,也有收复永平之功,也曾遇见己巳之变,亲眼看过那位雄心壮志的盛年都督了然入皇城,却遭凌晨处死,为百姓相啖。
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他被围在大凌河堡三月有余,深陷困境无所食的他最终下令杀民充食,最终大凌河满城百姓被充作军粮杀尽,没人知道那时他是何心境,事后旁人诸生都说他冷血无情,他谨以无言苦笑过,没人知道他自此之后梦魇缠身。
大凌河一役,他诈降清军,终究一人逃回锦州,子侄亲信尽在清军手中。当时辽东巡抚丘禾嘉向朝廷参奏他率队献城投降,皇帝没有降罪,反而加封他为左都督,他尤甚感激。
可后来皇帝三次下诏,要他进京觐见,他隐约看见了数年前那人的身影,惶惶不可的他借故推辞,始终坚守在锦州城里。
至此,锦州一守至如今。
满堂寂静,但闻点滴溅落息,便连最为草莽的祖大弼亦是泪眼婆娑。
祖大弼蓦然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位大哥竟已这般苍老,脸生黄斑,发尽雪白,要知道自己如今可还是黑发茂须尚在力壮时呀。
五月,锦州急报屡屡到达宁远督师府。洪承畴再开军事会议,最终决定采取“建立饷道为首,步步为营,边战边进,解围锦州”的策略。
小心谨慎的洪承畴不敢冒进,且令入驻松山的左光先勤派轻骑声援锦州,务必让祖大寿坚守锦州,王师不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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