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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安盯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生怕对错一个,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

夜很安静。

两人紧挨着坐,被同一束光笼着,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其实那些数据陈竹青早对过两遍了。

他给她安排这个任务,不过是想她多陪自己一会。

好像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不会那么抗拒和害怕。

陈竹青左手手肘拄在桌面,手背托着下颔,右手的捏着笔轻轻转了转。

目光随着心思早飘到了舒安身上。

他时不时地侧目看她。

暖黄色的光打在她脸上,将她映衬得温柔恬静,长如黑羽的睫毛微翘,一眨一眨的,在眼睛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

时间在她身上似乎是凝固了,陈竹青怎么看也觉得不够,他好希望她能像这样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辈子,哪怕什么都不说、不做,只要这样坐着就足够美好。

“安安。”

舒安等了会,没等到他下句,将直尺搁在核对的数据下,抬眸瞧他:“啊?”

“舒平哥是不是有一阵没给你写信了?”

“是……”

舒平大概是嫌舒安太谨慎、太啰嗦,从女儿舒梦欣出生后没再给她正经写过信。

但每个月都会按时汇钱和寄外汇劵给她,跟着来的还有三个字‘安。勿念。’。

舒安每次都回得很认真,告诉舒平这一个月她是怎么过的,学校有哪些新奇事,陈家又怎么了,全都如实得写进信里。

可是,他的汇款和三字家书从八二年开始就停了。

那时年关将近,舒安想着会不会是生意太忙了,没时间给她写信。

她一直等啊等啊,等到过了年,舒平那边还是没一点动静。

舒安有些坐不住了,按照之前他寄信来的地址寄信过去。

但一周后,她的信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说是收件地址和收件人有误。

舒安慌了。

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对舒平在香港的生活和工作一无所知。

舒安在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不出一点办法联系舒平。

香港对她来说,就是杂志上的一张画纸、一篇文章,从这样的地方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竹青见她脸色惨白,眉头拧紧,稍稍安慰了几句,说:“我哥有个同学在广州军区,那边离香港近,我让他帮你问问?”

舒安感激地点头,“好。那我自己去和大哥说吧。”

陈竹青的手压在她的头顶,往下捋了两把,很轻,顺带将她两边散乱的鬓角掖到耳后。

舒安来的时候,还留着中长发,梳着两个麻花辫。

现在剪成了齐肩短发,留着蓬松的齐刘海,露出一双透亮灵动的黑眸,看上去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陈竹青捏开她嘴角沾着的头发丝,“很晚了。去睡吧。”

舒安摇头,“我还有三行就对完了。”

陈竹青没拦她,而是起身走进厨房。

隔了会,舒安完成工作,将表格放回他的桌前。

陈竹青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手上多了杯热牛奶,“我刚烫的。喝了会好睡些。”

舒安接过,乖乖喝完,舔了舔嘴角。

再抬头和他道谢时,声带被牛奶浸润过,多了几丝甜腻的味道。

他说:“安。好梦。”

昏暗里,他的眼底似有波光流转,笑吟吟地看向她。

他的声音太轻,说得又含糊。

她一时竟分别不出,那是一句简短的‘晚安’,还是他给她取的暧昧昵称。

舒安定在那,心跳漏跳了一拍。

“晚安。”

她迅速说完,溜进屋内。

**

舒安向陈家人求助的次数不多,陈红兵一听到她的请求,立刻打给他的同学让他帮忙打听舒平的消息。

可惜舒安提供的有效信息太少,那边答应了会找,但迟迟没传来好消息。

这边,舒安忙着实习,分不出心再去考虑舒平的事。

舒平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现在又拖家带口的,怎么都不会有事的吧。

舒安这样安慰自己。

陈红兵那边没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舒安为了转移注意力,将全部精力投入实习工作里,获得了带教医生的认可,成了第一个拿到跟进大手术的实习生。

相比起舒安的认真工作,田雨薇将精力分出一半用在人际关系上。

一次,她要去参加院里组织的小聚会,但那天恰好轮到她值夜班。

田雨薇知道其他同学肯定不愿意跟她换,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舒安那。

正好舒安疲于应付这样的事。

和乱七八糟的联谊比起来,舒安更喜欢在诊室里待着。

田雨薇刚开口,舒安便答应下来了。

负责给实习生排夜班的医生是个老古董,同样讨厌这些人情世故。

田雨薇合掌求道:“那换班这事咱俩商议好就行了,你别和带教老师说,省得他来问些有的没的……”

舒安应下,“我懂。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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