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逢姝急得要哭了,却张不开口。
随后光影变幻,她好像回到了高中教室,暖气烘烤着油墨味儿的空气,白炽灯管在头顶忽闪忽闪。
黑板上是各科作业,沈逢姝眯起眼,想要看清角落里的字。
“姝姝!”
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把,旋即一张密密麻麻记满字的记事贴推倒她面前:“我帮你记好啦!”
沈逢姝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旋即睁大眼:
“菲……菲菲?!”
在这里太久,她已经快要忘记原本身边亲朋好友的样子。
“看看我准备了啥。”
索菲菲似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沈逢姝的迟疑,她环视四周,确定班主任不在,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
“今天你过生日呢,虽然学校不放假,但是我们几个偷偷给你买了蛋糕,一会儿一起去后门取啊!”
看着屏幕上的蛋糕,沈逢姝眼睛一酸。
“我们给你准备了好几个礼物呢!”
索菲菲摩挲着沈逢姝的肩膀,“你肯定超级喜欢。”
“嗯。”
沈逢姝低低笑了一声,眼泪却无声滑了下来。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陪她过生日。
北野陵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也不在乎别人的生辰。
他的母妃去世得早,提起他的生辰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她理解他,因此很乖地一次也没向他提过。
可是沈逢姝多希望,在生日的时候,爱她的人能陪在身边,祝她无风无浪,平安顺遂。
她想家了。
沈逢姝看着屏幕上的蛋糕,还欲说话,头顶的吊顶忽然闪了闪,旋即所有的灯都熄灭,四周重归黑暗。
外面隐约传来鞭炮声。
烧还没完全退,头昏昏沉沉,仿佛装满流沙,稍微动弹,都会碾压摩擦过每一根神经。
“瑶池?”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冬至,娘娘。”
瑶池为她倒了一盏参茶,撅撅嘴:“院里那些下人,趁王爷进宫赴宴,可逮着机会放鞭炮了。”
沈逢姝握茶盏的手一用力。
真的是她的生日。
可是北野陵却没有陪在身边。
与北野陵相识相爱三年有余,她包容他所有的偏执乖戾。
世人皆言穆王冷酷多疑,沈逢姝则心疼他早年在血海深处独行。
她爱他,就会爱他的全部,包括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沈逢姝突然感觉很累很累。
好像心冷下来了,听到他的名字,不再小兔乱撞。
“我今天,十九岁了。”
她突然说。
瑶池一怔。
“娘娘?”
沈逢姝把茶盏递给她,对着窗外绮丽而转瞬即逝的烟火,轻轻阖上眼。
她许了一个愿。
“我想回家。”
……
白姣姣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一把尖锐的嗓子:
“六殿下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秉笔监掌印拎着前摆跑来,手里还举着一卷圣旨。
北野陵剑眉蹙起。
“殿下,册封典礼恐怕要取消了。”
秉笔监掌印气喘吁吁跑道近前,先给北野陵行礼,还不忘瞪白姣姣一眼。
“严少卿翻查旧案,发现给白凝霜验尸的仵作李锋收受贿赂,尸检恐怕有误。”
说到这,秉笔监掌印毕恭毕敬地将圣旨呈上:
“殿下,皇上已经下旨,命您亲自重查此案。”
北野陵一怔,眼神旋即彻底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
“本来是一起寻常的分家案,临判前一天,老大突然暴毙了。”
“李锋验尸说是心疾突发,暴毙了。他的家人不相信,又请了一位致仕的老仵作验,结果发现是鹤顶红。”
掌印现在说起来,也觉得巧合,“结果京兆尹一查,发现是李锋收了老二家的贿赂,要他作伪证。顺着这条线往下扒,就查出了当年白少将军的案子。”
北野陵下意识攥紧了拳。
“李锋的口供说,他当年未白少将军验尸时,收了白二小姐的贿赂,在尸体的后背埋了一枚箭簇。”
掌印说着,蹙眉瞥了白姣姣一眼,后者脸色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锋觉得战场上刀剑无眼,多一枚箭簇也没所谓,于是就答应了……殿下,殿下?!”
掌印惊呼出声。
北野陵功勋赫赫,皇帝特许带刀入宫。
如今,那把细长而薄如蝉翼的刀就横在白姣姣的颈子上。
他的双眸赤红,却死死盯着白姣姣,一言不发。
白姣姣抬眸看着他,突然轻声笑了。
“王爷,臣妾陷害王妃,确实大逆不道,但是您就没有错吗?”
都说当局者迷,白姣姣冷眼旁观,看得清清楚楚。
北野陵根本不在乎白凝霜的死活。
他在意的,只是沈逢姝为什么要瞒着他。
那天在隐雷谷中,不管沈逢姝杀的是谁,北野陵都毫不介意。
但是他觉得沈逢姝杀了白凝霜,却没有告诉他,像是一种背叛。
白姣姣太了解北野陵这种人了。
阴鸷,多疑,冷酷无情。
沈逢姝愿意惯着他,那是北野陵三世修来的福分。
这种能手刃自己亲生兄长的修罗,下地狱都不为过。
可惜沈逢姝死了。
没有了那个愿意救赎他的人,北野陵还是会下地狱的。
白姣姣放肆地笑了起来:
“一辈子还很长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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