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在水中泡着,任由侍女催促仍不起身,直到木桶中的水慢慢变凉,才站起身来。
“公子这般,怕是要病的。”
他身边的绿招拿着里衣过来,嘴里还絮絮叨叨。她是张家大夫人的心腹,后来见张恒年岁渐长,便给了他。那时候张恒刚刚中了举人,少年得意,便给她改名叫绿招。
“不病才是不好呢。”
张恒说罢,踱步去了里间。屋内的四角俱摆了冰盆,让人觉得舒爽。
“公子刚刚淋过雨,怕是不妥,婢子这就叫人挪出两个冰盆去。”
绿招跟在张恒身后,也觉得屋内凉气四溢。
张恒摆摆手。
“很是不必。”
绿招知道自家公子素来有主意,便也不再劝了。她过去招呼人铺床,又伺候张恒睡下、
张家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张籍父子的棋已经下完,白棋终究胜了黑子。侍女立在一边,早就困倦了,趁着二人不备,偷着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日后归家那丫头若是有事相求,不妨帮上一帮。”
张籍捋着胡子,笑眯眯地数着棋子。
“胜了三子,你的棋艺,还需要多练练才行。”
张岳坐在自家父亲对面,表情些许不自然。
“父亲自来都是如此,说话说一半,剩下的非要让儿子去猜。”
张籍拿着黑子,顺势就扔了一枚过去,刚巧砸到张岳的额头。也亏了张家尚文,老爷子没有手上功夫。张岳只不过觉得额头吃痛一下,下意识地抬手去摸。
“话说全了就没意思了,”张籍捋着胡子笑着说道,“你少时,若不是我这般跟你说话,朝政上的事情,你能领悟得这般快?”
张籍年岁越大,性格越发跳脱起来。老顽童,大抵就是如此。
“父亲说的是。”
张岳跟父亲交谈这么多年,明白跟自家父亲交手,只有吃亏的份,只得乖乖应承。
“只是不知道,池家小子会给归家丫头什么位分,”张籍看着跳动的烛火,又说道,“依着老夫的心思,干脆给个皇后好了。我想池家小子也是愿意的。”
张岳刚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听了这话,好悬呛起来。他拍拍胸口,硬咽了下去。
池温已是新帝,自己父亲仍旧池家小子的叫着,真是不怕犯忌讳。况且,那皇后之位,是池温想给就能给的吗?
他动静颇大,引得张籍看了他一眼。
“张家虽然历来的规矩是不做外戚,但是择一投靠,是可以的。”
延绵数百年的世家,除了家风严谨、子孙争气之外,自然也有独特的生存之道。若是都依着读书做官,也不至于几百年下来,就那几姓几家。
“可是九公主会依靠咱们家吗?”
张岳压住了咳嗽,这才问道。
张籍又看了张岳一眼,满眼的嫌弃。自家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只是被自己父亲交得太过方正了。这人若是一直规规矩矩,很多事情,是做不好的。
“归家丫头若是不想靠着张家,断不会特特指明那盒子是交与我的。她既然存了与咱家交好的心,我也断不会让她失望。”
张岳似懂非懂。
“可是恒儿那边?就算九公主有心,新帝怕不是会心存芥蒂。”
他现在越发对父亲行事作风看不明白了。
“有恒儿在跟前挡着,朝中众人自然不会认为池家小子会看中张家。可是若是池家小子脑筋清楚,就反而会重用张家。”
说到这里,张籍微微一笑,仿佛一只老狐狸。
“从龙之功,从来不是那么好得的。”
张籍说罢,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天色晚了,去睡吧。我年岁大了,觉少。你还年轻,怎么也这般不易困。”
张岳老早就习惯父亲这样,无奈地摇摇头。他朝着父亲行了个礼。
“儿子退下了。”
他到现在还未睡,还不是因为被父亲留下来。
这时,张恒院子里的小厮走进来,步履匆匆。
“家主,大公子起热了。”
张籍捋捋胡子,说:“拿了我的帖子,去请王御医来。”
张岳刚迈出的脚此时收了回来,这一夜,算是不用睡了。
张家各院的灯,缓缓都亮了起来。
将要黎明,天空反而是最黑暗的。张家主子出行的琉璃灯,照亮了院子。
打更人还在街上缓缓地走着,雨渐渐停了,淋湿的衣服粘在身上,更让人觉得不舒坦。
归苼虽然睡得快,但是并不安稳。梦境里一片纷杂,她仿佛又回到自己住在归香殿的时候,宫人的冷脸,池温的粗暴。她挣扎着醒过来,一身冷汗。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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