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看自己的葬礼会是什么心情?
杨檀不知道,重黎将前尘往事一朝尽忘,也是毫无感觉,只知道要跟主人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反倒让等着看他反应的杨檀感觉有些无趣。
但无趣归无趣,那什么衣冠冢大会,还是要去的。身为魔主,要是连仙道合起来要对付魔道的事情都不关注,那便是失职了。
两人于是离了七香海,一路游山玩水,往沧溟宗的地盘赶去。
仙道门派林立,而沧溟宗则是其中历史最为悠久,实力也最为强劲的一派。相传沧溟宗乃是上古时代一位金仙立下的道统,后来金仙飞升天阙,他所留下的道统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迄今为止,沧溟宗已有三位修为有成的大能飞升,而他身边的神霄道君,则是第四个离得道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选。
可谁也没想到,神霄道君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陨落了,甚至还不是死在魔道手里,而是同一阵营的仙道手中。
简直讽刺至极。
直到两人慢腾腾赶到沧溟宗附近的城镇时,杨檀都还能听到修士议论寒蝉子与神霄道君的声音。
“这神霄道君死得也太不值了,明明是寒蝉子他们贪图宝贝,怎么他们活着出来了,道君反而为保护他们死了?!道君要是死了,那下回白骨宗、血池宗这些人打过来,咱们拿什么去挡?”
“嗨,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道君这么好的性子,见着同道落难,哪有不救之理?这起子小人当然就抓住机会,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啊!”
“唉,你们可小声点,这回沧溟宗大会,寒蝉子这些个小人也要过来,而且他们从水母金阙里得了不少宝贝,我听说他们回去闭关之后功力大进,已经入了化神期了!”
“不就是个化神期么,道君当年还是大乘呢……”
原来神霄道君从前的人品竟然这么好,仙道的声望这么高?而且寒蝉子、白云叟这些人也来了,也不知他们看到重黎又是什么感想,会吓死?还是大打出手?
杨檀下意识想去抓重黎手腕,谁知却抓了个空,神念一扫,发现重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人群跑到了戏台边上,正入神地看戏呢!
戏台之上,公子小姐咿咿呀呀,你侬我侬地唱着戏,戏台之下,杨檀将折扇合拢,轻轻敲了一下自家傀儡的头。
“好你个重黎,趁我不注意,竟然跑到戏台边上看戏来了。”杨檀瞥了台子上一眼,只见那正旦与小生亲亲密密地凑在一处,眉来眼去间,情意绵绵不尽,“我记得外面的热闹你也看过不少了,怎么这次又跑过来看戏?这戏台子上到底演的什么,让你这么入迷?”
重黎这傀儡什么都好,就是还有些孩童心性,喜欢热闹。
“是……是……”
重黎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试探着答道:
“是《还魂记》。”
“《还魂记》?”
杨檀恍然,原来是这个异界版的《牡丹亭》。两个世界虽在力量体系上有所差异,但文化底子却是大同小异,诞生出相似剧目也不足为奇,只是重黎为什么想看这个,是单纯凑热闹,还是……
他心下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是那刘书生色迷心窍,还是那窦小姐无知愚蠢,随便碰着个男人,就被哄骗了去?”
“都不是。”重黎摇头,继而特别郑重地回答,“我只是在想,究竟情为何物,才能让人由生到死,再从死转生。”
他转过头,诧异地看着自家傀儡。
他万万没想到,重黎竟会给他这个答案,偏偏这时候重黎还继续道:
“身为傀儡这件事,我是知道的。金姝也曾告诉过我,要制作傀儡,那人必须得先死了,然后才能变成傀儡,我如今这个样子,能说话,能习武,还能跟主人走遍山河万里,那算不算是原先那人也还魂过来了?”
“既然原来的我还魂了,那我又是心里记着谁,才拼命也要活过来呢?”
心口再度温柔而绵长地隐隐作痛,杨檀伸手抚上胸口,偏偏伤口早已光滑如初,连半点疤痕也没留下,反倒让这阵突来隐痛成了种幻觉般的感受。他静默地立了半晌,这才半开玩笑道:
“你这话对着外面那些闺阁小姐说,也不知要摘走多少芳心。偏偏你是我的傀儡,你之所以起死回生,根本就是我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么说来,我应是为了主人才还魂的。”
傀儡眼睛眨也不眨。
杨檀立即怔了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闭了口,沿着街头慢慢闲逛起来。结果重黎还以为是自己惹了主人生气,慌里慌张地想要找补,最后不知怎的,视线竟落到了街边卖果子的小摊上。
“主人,你看这个可好?”
杨檀循着声音一回头,见一筐水灵灵的青梅摆在竹篓里,顿时大摇其头。
“你买这个干嘛,太酸了。”
“可是我觉得这个好吃啊。”重黎眼巴巴地瞧着他,眼中流露一丝委屈,“既然是好吃的东西,就该拿过来献给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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