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然不忍再听再看，笨拙地扭过头去看向漆黑一片的隧道顶，忍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夏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以外的人被咬，更是没这么直观见到被丧尸病毒感染后的过程。那些黑色的像是被病毒染黑的血液，在原本健康的血管里疯了一般扩散着，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皮肤健康的颜色迅速被带着腐-败感的青灰所取代，令人看着胆寒。
楚雯也是惊在当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毒的毒性在这五天内增强了，还是每个人的体质各不相同，但她还是觉得之前妹妹被咬到之后似乎并没有这么快发生变化，被咬之处的皮肤也没有发青，更没有黑色的东西在血管里蔓延。
“齐哥……”吴杰感受着身体开始变得疼痛、抽搐，不得不抬头看向齐云轩。
汪若兰被他这个动作吓得直往齐云轩背后缩。
齐云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干巴巴道：“小杰你别害怕，会……没事的。”
吴杰摇摇头，深呼了一口气，把对世界的眷恋埋入心底，淡淡道：“齐哥，我记得你之前收缴的东西里有木仓。用那个杀了我吧！”
“小杰你说啥啊？”王浩然一听，立刻愤怒地再次吼了出来。
“我们都知道变成丧尸后，人就没了理智……不，应该说那已经不是人了。”吴杰的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压抑着还是有些颤抖，“我不想伤害大家。”
以前，他经常给写字楼送外卖，一来二往和青岚科技的人都很熟，特别是爱点炸鸡可乐的王浩然。有时候下雨天送外卖，王浩然他们还给他打赏加鸡腿，从不会因为他文化低又是个打工仔而看不起他。
他们都是好人。
大家都听懂了吴杰的意思——与其变成丧尸伤害他们，他宁可在变成丧尸之前被他们杀掉。
沉默弥漫在整个隧道里，像是能把氧气抽光，让大家的心直直沉下去，口鼻被什么捂住似的，呼吸艰难。
谭苏轶摘下金丝边的眼镜，捏了捏眉心。脑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活泼的小伙三天两头背着个大外卖箱带着大大的笑容来送餐的场景。他不到二十岁，高职毕业就出来打工，一点没有当下年轻人常有的娇气和眼高手低，反而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地风里来雨里去。就算迟到一分钟，他也会低低地弯下腰诚恳地道歉。每次来甚至还会帮办公室的保洁大婶们把垃圾带下楼。如果遇到雨雪天，他怕踩脏办公室的地板，都在外面脱了鞋子再进来送餐。
这个年轻的生命尽职尽责工作着，不怨世道不公还对着大家散发着自己最大的善意，不该这么毫无道理地殒灭在这种地方。
然而，末世降临，无数鲜活的生命消逝。那些一夜间死去或变成丧尸的人中，又有谁是该死的呢？
可现在，他却要提前决定自己的死亡。
之前收缴的三把警用手木仓就收在他的背包里，可齐云轩却闭眼摇了摇头，做出了他的选择：“抱歉，我做不到。”
“就是啊，云轩哥哥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汪若兰怯怯开口，虽然她很想齐云轩直接丢个火球把这俩麻烦给解决掉，但为了维持天真柔弱的人设，她得装得善良些。
“那，苏轶哥？”吴杰的目光转向谭苏轶，他开木仓也可以。
谭苏轶戴上眼镜，叹了一口气道：“小杰，抱歉。”
“那……你们谁可以……”抬眼，他却看见王浩然、谭苏轶、楚雯、夏雪眼中全是不忍和不舍。
吴杰一句话哽在嗓子里，心中百感交集。
“谢谢大家。”他露出一个有些傻又有些憨的笑容，“我知道大家都不想伤害我，可……可是同样的，我也不想伤害大家啊。”
少年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见他把背包放下来，从侧面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厨师刀。这是之前在香香鸡收集食物的时候顺手拿的，没想厨师刀会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你要干嘛？”汪若兰吓了一跳，攥紧齐云轩的衣服，声音有些抖。
吴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紧刀柄，冲着几个人勉力一笑：“看来确实是强人所难了，我不用大家帮忙，我……我自己来！”
眼前的一幕夏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五天前自己被丧尸咬了的时候。
大概是自己的震惊和恐惧大于一切，她被老白花推下车丢在巷子里时，甚至都没想过自我了断。也许是因为那时她身边并没有什么活人，又可能她压根就没勇气自-杀。活着是多么美好，没人比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更清楚了。
这孩子得对有自己多狠心，对别人有多大的善念，才能想到自-杀？
“唔唔啊——”一声嘶吼响起，让吴杰原本的一鼓作气的气一下瘪了下去，打算用厨师刀抹脖子的动作也停在半空中。
众人齐齐转头，发现角落的朱枫像是被通了强电的古怪机器人，浑身痉挛着从地面直立起身子，四肢和脖子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角度。歪在肩膀上的脑袋耷拉着，嘴也不受控制地张得大大的，口水和某些黑红的东西从嘴角溢出，上衣上已经被染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就算夏雪自己没经历过这一环也知道，朱枫绝对是要变成丧尸……不，看现在这个情况他应该已经转化成丧尸了！
朱枫的吼声只有几秒，接着他突然豹起，张着嘴冲着离他最近的王浩然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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