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楼这边,还真有条新线索,他跟顾明澄说,“是个好消息。” 口上是这么说,却凝着眉,显得有些沉重,看得顾明澄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许倩如的簪子可能有下落了。不过,如今又多一桩命案。” 他三言两语先道了经过,原来是许倩如房中一个二等丫环叫春兰的,今日午后递了假,说是母亲生病回家探望,报得是酉末归。 那会儿正是大理寺阖府细筛,报归的时辰未到,原本也不必理会,有个巡捕留了个心眼,要了春兰家的地址,在西城芝麻巷,便抽空跑了一趟。 去了一进门,那家老妇人正扒着井沿大哭,中气十足全不似有病。 那个叫春兰的丫头,投井死了。 “她母亲说是晚饭后和表哥吵了架,后来错眼没见,大概是想不开,就投了井。她母亲到了她回府的时辰仍不见人,这才在井边找到只鞋,人在里面,已经有些涨了,我的人看过,死了一个时辰以上。” 顾明澄听他案子说得详细,想打断又忍着没开口,只拳头在掌心攥了攥。 景玉楼也不卖关子,三言两语说完: “春兰下午回来的时候,包袱里有个长条木匣,她母亲当时拿过来想看,又被她夺回去,说是要紧物什,不能打开。老婆子说,那匣子摸上手暖融融的,看形状,也正好能放下那支南海赤髓簪。 包袱里别的东西都在,我的人找遍全屋,唯独不见这匣子。 已去追查她表哥张诚,那是她一个远房表亲,从下的亲事,原本今年底,春兰就到了放出府的年纪,到时就回来成亲。 张诚也住芝麻巷,独居,家中亲人早亡,去了没找着人,也没找着那只长匣。 暂时就这么多。” 景玉楼一口气说完,顾明澄没给他什么回应,朝四下打量一眼,“你的人去寻赤髓,还没回来?” 这会儿从督邪降临后,到如今他们到了颜府,统共也不过个把时辰,景玉楼歉意一笑: “我不住这北城,倒是在最南边,扶风脚程快,不过飞还是不能够,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顾明澄也知过于苛求,不过既然已有了赤髓簪的线索,等东西来了,他神识一搜,自可在这城中寻到下落,倒不必景玉楼这般,依线索寻人寻物,那么麻烦。 反倒是景玉楼没像他想得那么简单,他觉得仙人惯于依赖修为和神识,倒容易忽略个中细微线索,这跟鹏蜉之差,其实是一个道理。 两人若就此探讨一番,想必各持己见争上个把时辰,也不定能有个准确结论。 对于这等事涉妖邪的人命案,到底是从死者与他人的关系网中寻出纠葛、矛盾的关联,由此线索追凶。 还是依仗仙人的神通,一眼便看出作案杀人的妖邪是何种气息,逃到哪里,直接擒拿归案,便算大功告破。 到底哪种方式更占优? 反正顾明澄此刻依靠他的优势,明显还没拿出成果来,就连死后成祭这条,都是景玉楼凭经验先想到的。 至于蛰术,顾明澄虽比景玉楼知道得多些,但却仍需依仗他,才能得到下一手信息。 他倒没觉得在这个半仙面前屡屡挫败,有多不好意思,反倒再次认定是自己眼光不错,找了个真能帮上忙的。 不得不说,顾明澄脸大,心也不小。 既然不用阖府筛查,他和景玉楼一干人,由颜侯爷陪着,直接往颜二小姐的院子去。 颜夫人许氏今日被抬回府,便一直昏睡不醒,她住得本就离那边近,此时被大队人马过去的声音惊醒。 守在榻旁的,是自小便在她身边服侍,看着她长大的乳母桂嬷嬷,此时一见她睁眼,立刻伏上前,攥着她的手安慰: “我的小姐啊,你可算醒了,快别伤心了,都已经是这样儿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个儿啊,有什么话,尽管跟老奴说” 就见许氏瞪圆了眼,死死盯着头上的帐顶,干涩的嗓子艰难道: “大爷呢?他回来了没” “哎哟我的夫人嗳,您还是别说话了” 桂嬷嬷一把又把她嘴给捂上,这女儿刚死,一醒来不找老爷,偏找“大爷”,但凡这府里任何一个人听见一丝风,可不得酿出天大的祸事来。 许氏虽是侯夫人,在这侯府主中馈,却也并非一尊独大,上头的颜老夫人虽不管事了,身体仍十分硬朗,兼之性情严苛,过去十来年,对这个妾室扶正的媳妇颇看不上眼。 许氏不过小门出身,要论身家地位,跟之前那个离火王族郡主,还是没得比的,不过是眼见已成事实,看在儿子的面上装聋作哑罢了。 “大房那边,不是说颜致吾今日从沧州回来?” 许氏拉开她的手,不过总算回过神来,知道收敛音量,她的眼又红又肿,昔日的美艳早已被癫狂的恨意取代,死死咬着牙,像噙了满口的鲜血,一字一句从牙缝往外蹦: “我要问问他,这事,到底是不是贵妃做的!” 今日在台上,是谢贵妃向她暗示,绣儿被景玉楼与塔使合力,打得飞灰烟灭。 许氏此刻忆起贵妃当时的眼神,那种嫉恨交加的目光,她从前还见过一次。 她知道贵妃恨皇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她自己,当年若非贵妃提前吐露消息,便没有后来这二十年的荣华富贵 都是女人,心是一样的。 然而,绣儿如今落得惨死还不够,竟真让那个贱人说中了,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她不由得全身如浸寒潭,牙齿咯咯做响,也不知是冷,是怕。 桂嬷嬷这会儿都快疯了,也在牙齿打颤,夫人说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话,她实在不敢接贵妃这话岔,忙转回再上面那个话题,这会儿觉得大爷倒没贵妃那么可怕。 “大,大爷说的是初六回,夫人,这会儿还没过丑时呢,最快也得等天明才到家。你到时问问他,啊,问问,再顺便让大爷开点药给您,吃了病就” 她话还未完,就见许氏更是双眼圆瞪,那眼中似是要滴出血来,死死攥住她的手: “别,别给我药,我不吃,我不想死” 她猛地蜷起身子,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眼中痴癫狂乱,已然疯了,口中只喃喃念叨着几个字。 桂嬷嬷爬在边上仔细辨了半晌,“报应,柔” 除了这几个含糊的字眼,再听不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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