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士兵的神色变化,宁舒立刻唱起了黑脸,沉声道:“妹妹,你起来!死就死,别求这些当差的。他们不敢去打倭寇、鞑子,就敢对咱们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发威风!把咱们全杀了,也算是立了一大战功!”
士兵闻言面色微红,冷哼道:“放你们进城,你们就有生路了?”
青姑忙道:“我们还有一个表伯伯,在北京城里支摊儿卖火烧,我们就是要去投奔他的。”
“既然有生路,那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是非要拦你们,就怕京城涌进太多灾民,扰了天子清净!”士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嘴,接着,他又看向宁舒,正色道:“告诉你,小子!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带兵闯入北京烧杀抢掠,爷们儿也是流过血的!”
说罢,策马而去。
宁舒望着士兵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敬意。
这时,青姑已抹干净了眼泪,神色淡然。
这份处变不惊的本事,让宁舒感到几分佩服。
她肯定是有些来头的,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女。
但宁舒不想追问,因为他俩不是一路人,用不了多久便会一拍两散。
两人继续赶路,从清晨一直行到日落。
宁舒伤势又发,一路上迷迷瞪瞪的,也不知往哪儿走的。
“你瞧,这是哪儿!”
青姑的声音难得展露出一丝兴奋。
宁舒打起精神,将眼睛睁大,只瞧四周人声鼎沸,一旁城楼雄伟高耸。
东边儿赤色的暮光里,十几艘高耸的大船缓缓于运河上前行,正向西驶来。
“大运河,这里是朝阳门……怎么绕这里来了……”
宁舒咧嘴嘟囔了一句。
从元朝定都北京开始,朝阳门一代便因临近京杭大运河北端的通州码头,成为京城与外界来往的交通命脉。
离京南去的官员客商,或是由南人京朝觐、经商的官员与客商,都要在朝阳门经停。
因此,朝阳门下往来客商川流不息,一片车水马龙之景,各行各业的商人争相在朝阳门关厢开设店铺。
这里的喧哗闹市,跟外界饿殍遍野的景象一比,倒像是生生换了个人间。
“进城?”青姑问道。
宁舒有些走不动了,笑道:“不着急,先喝口热乎的。”
两人走到城墙根下的一个茶摊前,靠卖可怜,从摆摊大爷的手里要来了两碗热水。
两人偷着撕些马肉泡进水里,小口吸溜着,这汤食一下肚,便感觉命又续上了。
茶摊中有七八个人正在喝茶,有人忽的叹道:“世道不由人呐!听说了没,早起宛平那边儿的灾民闹起来了,淋着火就往卢沟桥上冲!足足砍了七八个带头的脑袋,才把事儿压下去。”
有人不屑道:“你这话说的,我大明朝还每到那个份儿上,传言而已,当不得真。”
青姑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宁舒,道:“喝完了。”
“喝完了就走。”
两人交还了海碗,便朝城门行去。
路上,瞧见几口大车从码头方向赶来,车上拉着垒成小山的粗大圆木,两旁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
“金丝楠木。”
宁舒看了青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倒是好见识。”
青姑不在意地说道:“以前看人卖过,一个金丝楠木的手串便卖了几百两银子,也不知这么多木头,能卖多少钱。”
说着,两人已行至城门前,刚想进去,便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下来。
“滚远些!要饭的一律不得进城!”
青姑又想故技重施,但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宁舒掐了一把。
“你!”
她猛地侧头看去,只见宁舒昂着脑袋,一脸跋扈地说道:“你们这些狗东西!识相的就快点滚开!敢挡小爷的路,真不知道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宁舒知道,这些在城门下当差的官兵,揩惯了油水,个顶个的都是势利眼,对付他们,要换一套手段。
果然,见宁舒这幅态势,完全不像是逃难的灾民,几个士兵都悻悻起来。
北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物,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把哪位爷给得罪了。
青姑见状,大概也摸清了宁舒的想法,立刻哭道:“我家公子去江南游玩,谁知道一回来就碰到了灾情,随从都被匪贼给杀了,我家公子也摔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请几位军爷发发善心,将我们主仆二人放进城去,到时自有报答。”
说着,青姑又摸出些从那车夫身上搜刮下来的散碎银子递了过去。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便将士兵们唬住了,再一看这些银子,更是对二人编造的身份深信不疑。
试问,哪个灾民身上会随身携带银两?
登时,他们便不敢拦了,散开通路,毕恭毕敬地将两人放进了城去,银子也没敢收。
但两人刚进入城门洞子,便被人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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