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钊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用一种平静里带着几分漠然的语气道:“他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他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受了些伤,如果你方便的话,能过来看看吗?”
“打架?”曲明钊都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突然听到一个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了七年的人的消息,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足够令人觉得玄妙了,而现在,还被人告知这个人在学校打了架,让自己过去处理,这简直是有些荒唐!
曲明钊没有答应下来,问道:“请问您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联系方式的?”
电话那边的女人道:“是这样的,我给阮宙遥的监护人打电话,他们都说有事在忙抽不开身,因为在阮宙遥同学身上发现了你的名片,所以就打了过来。”
名片……曲明钊混乱的思绪终于嗅了一丝不对来。
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名片只给过一个人……数秒的停顿后,曲明钊刷的一下黑了脸。
阮宙遥,阮宙遥……周遥!
是那小子。
曲明钊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思议,再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怒。
他愤怒的抓起外套就大步往外走去。
路过的医护人员看见他那满脸的兴师问罪,顿时一头雾水。
“曲主任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还从没见他这个样子过呢!”
“也不知道是谁,惹他发这么大火。”
这句小声的嘟囔钻进曲明钊的耳朵里,他发热的头脑忽然冷静了几分。
是啊,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自己就不该管那臭小子。
这么想着,曲明钊缓下了步子,从疾走变成了不紧不慢的踱步,但是最终……他还是去了学校。
路上,他回忆着这两天以来和阮宙遥相处的点滴。
抽丝剥茧之下,恍惚发现不是对方藏得太深,是他自己太过迟钝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喊了他一声哥,他当时心里还生出了几分熟悉感,之后也有好几次,他透过这个少年联想到了自己那便宜弟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将对方和自己那个分开多年的弟弟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是长变了一些,比小时候长丑了一些,这在生物学上是完全符合常理的,而自己竟然因为这个,而全然的否决了那种可能。
曲明钊来到学校后,阮宙遥的班主任很热情的接待了他,而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阮宙遥的班主任,竟然也是他高中时候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见他的时候,很明显情绪有些激动。
十多年没见的学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这学生还那么有出息,她能不激动吗?
其实说实话,她之所以因为一张名片就给曲明钊打了电话,主要就是因为那个人是曲明钊,那张名片上的人要换做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医生,她可能就不会这么做了,毕竟只凭一张名片,谁能判断对方和他的学生就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呢。
班主任一边和曲明钊说话,一边带他去了办公室。
现在是上课时间,老师大多上课去了,办公室里人很少,曲明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埋头写东西的阮宙遥。
那小子想来是在写检讨,从曲明钊的角度看去,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低垂着的脑袋上裹着的厚厚一层纱布。
曲明钊走到他身后站定,扫了一眼信稿上的内容,就写了短短两三行字,还词不达意,字迹也歪七扭八的,一看就知道压根没认真写。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曲明钊没好气道。
他本来还觉得阮宙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学校受了欺负,还想替他打抱不平来的,但是此刻,曲明钊只觉得这小子的老实听话,都是装出来的。
冷冷的声音传入阮宙遥耳膜,让他后背一僵,握在手里的笔也一下戳进了本子里。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曲明钊,可不回头,他也能想象到曲明钊此刻看向自己眼神。
大哥以前就最讨厌别人撒谎了,他现在肯定很生气,很厌恶自己吧!
许老师见他迟迟没动静,提醒道:“阮宙遥,曲医生和你说话呢,怎么不吭声。”
阮宙遥闻言,终于慢慢转过头来。
他这一转脸,换曲明钊沉默了。
只见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一大片的血痂,一只眼睛肿的老高,受伤的地方因为被被黄色的碘伏抹过,越发显得惨不忍睹。
打眼看去,不像个人,倒像个花脸的怪物。
阮宙遥见曲明钊皱眉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大量,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看来大哥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大哥还会再原谅自己吗?
阮宙遥心乱如麻,看着曲明钊启唇,他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男人问出口的,却是一句:“身上都还有哪些伤?”
男人语气并不怎么和善,但听在阮宙遥耳中,却恍若一串超度的佛咒。
阮宙遥想过无数种大哥质问自己的话,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是问自己到底受了多少伤。
曲明钊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板着脸嫌弃道:“本来就笨,这下伤了脑袋,估计更笨了,检查单呢,拿给我看看。”阮宙遥磨磨蹭蹭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曲明钊拿出里面的病历本和拍的片子看了,还好都是皮外伤,没伤到内脏筋骨,视力听力也都没什么问题。
他将东西收回去,敲了敲桌子上的信稿:“赶紧写,写完了给我也看看。”
阮宙遥闻言,也不知道难为情还怎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配上脸上的伤和药,好一个五彩斑斓。
“许老师,我们出去说吧。”好在曲明钊说完就转身了,没注意到这“精彩”一幕。
来到办公室外,师生二人走了一阵,最后停在了教学楼中央的一个大阳台上,曲明钊俯瞰着下面和记忆中相去甚远的校园环境,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没想到这么巧,许老师竟然也是他的老师。”
“是啊,在阮宙遥同学身上看到你的名片,老师也很意外,对了,你和阮宙遥是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弟弟。”虽然不想承认,但曲明钊还是这么说道。
他当时对医院里的同事这么介绍阮宙遥的时候,不过是为避免麻烦随口说的,怎么也没想到,这名分竟然真就落实了。
许老师想了想,记起十多年前曲明钊父亲再婚的消息,一时也猜出了个大概,就没对这个事实感到太过惊讶。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不由十分的感慨。
这兄弟俩,一个年纪轻轻,已在专业方面声名显赫,至今还被学校张贴在校园名人墙上以作宣传,而另一个,却被寄样在那样一个环境复杂的家庭里,多灾多难的成长。
真是各人有各命!
“许老师,您给我讲讲他的情况吧?”曲明钊沉默半晌,继而开口道。
“阮宙遥是我从高一就开始带的,他的性格我也算比较了解,话不多,人也老实,学习成绩完全不用老师操心,但是今年上半年到现在,他的状况却不太好,一开始是上课走神,后来演变为睡觉,早上迟到,最近还弄了这么个头发,我找他谈过几次,问他也不说,这孩子学习底子是好,但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如果再这么下去,他高考过二本线可能都有些危险,小阮呐,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毕竟也算半个亲人,如果可以的话,老师希望你能多关注他些。”
曲明钊听罢皱起了眉头:“许老师,他监护人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吗?”
许老师道:“我去他家里家访的时候,他舅舅舅妈态度也算热情,不过老师毕竟也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也能看明白,带他三年,我还从没见他在食堂打过饭,每次看见都是面包馒头,学校有时候组织活动或者奥数夏令营的比赛,他也从来不参加……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毕竟是家事,我也不好说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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