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当年李桐也在动乱里辗转到南疆丧命,皇上直接给周琼山扣了个谋反的罪名。家眷斩首,株连九族,可独独到了周昕这儿,有了意外。
黄昊当年逆着风上书力保她,朝中议论纷纷,有人说这莽夫色昏了头,周家幺女相貌清丽,声明远播,他这是要把周昕当妾养。可灭人全族留下活口都是大忌,他怎么还敢养在身边?
后来黄昊收了她做女儿,朝中风向又变了又变,有说是黄昊要见面,怕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也有说他留着周昕一命,是为了成全自己仁善不赶尽杀绝的声明。
“要说着周昕,嘿,太傲了。寄人篱下也没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从没见她正眼瞧过谁,好像现在仍然是周家鼎盛,仍是她父当权,对,现在也是她父,灭族仇人也可做父……”那林爷喃喃道。
楚煊敲着扇子冷眼旁观,她听着林爷这话尖酸刻薄,好像跟周昕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收声,收声。”
不知谁说了一句。
楚煊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亭前过,身后跟着一个容色极好的女孩子,楚煊觉着她就是他们谈论的周昕。
那真是很有气质和姿态的人,一只簪子挽住长发,腰挺得笔直,一双丹凤眼目不斜视,像古书里走出来的妗娇美人。
扬州城,楚煊初见周昕,想起那句词来:
似昨时月色伫沙汀,清清复泠泠,叹玉魂再碾,梅魂又碎,弱水还凝。
林爷突然开口吆喝道,“黄少爷周小姐,来玩一局。”
那锦衣书生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笑笑就走了过来,但周昕却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般,身形顿都没顿一下,径直就走远了。
林爷讪讪地摸摸鼻子,似乎是在怀疑周昕方才是否听到他在背后骂她。一边想,一边又佯装不经意地暗戳戳瞄了周昕背影几眼。
楚煊瞥他一眼,大抵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她想大抵是个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不过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似乎并不愿意演这种俗套戏码,这位就从爱而不得到因爱生恨,在背后嚼人家舌根。
好在那书生模样的人过来了,诸位富家子纷纷站起来热络交谈,场面才不那么尴尬些。
楚煊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见那锦衣书生望过来,立马扬唇一笑,“黄公子大名,久仰。”
“这位是……?”
“姓徐,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随父兄来扬州暂住。”楚煊随口编道。
“啊,原来是徐姑娘,幸会。”
幸会。
久仰。
黄浔温温地笑起来,他看着地位在这群富家子弟里不低,为人倒是随和好亲近。他穿一身锦缎儒裳,气质平和清正,眼中似有汤汤春水,让楚煊想起一个人来。
穿着像,气质也像,只可惜他手腕上没戴佛珠,眼里没藏着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权谋。
直到黄浔有些躲闪似的低下头,楚煊才意识到,自己看人的时间太长了些,随即笑笑,“黄公子像我一个故人。”
“那幸甚。”黄浔有些不好意思道。
楚煊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苏遇和顾澈已从另一个亭子走出来,正抱着臂看着她。
“家里人来寻,先走了,有空回见。”
“怎么这么早出来了?”
“还,别提了,他们玩那个什么樗蒲,输的底儿掉,再玩咱们今晚上饭钱都没了……”
“你当年好歹一苏州纨绔,连樗蒲都不会……”
“也没人告诉我当纨绔得会这个啊……”
黄浔侧头,看着那红衣美人与两位公子佳人渐行渐远,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柄洒金折扇。
楚煊第二日来的时候,特得到了昨天的亭子,今日这亭子没人,她弯腰看向桌下有没有李睿的那把扇子。
好像没有?
罢了罢了,陪他一把是了。
楚煊再抬起头时,眼前是一片天青色,再往上看是黄浔那张脸。他一手拿着书,另一手把折扇递给楚煊。
“原来是黄公子替我留着呢,谢了。”
楚煊笑笑接过。
黄浔找了个石凳坐下,把一本志怪放在桌子上,笑道,“徐姑娘平日爱读什么?”
“平日里其实散漫的很,什么书都不怎么读。”楚煊如实答道。
“这……”黄浔嗫嚅道。
“不过,字总是识得的,黄公子拿的这本,我就正好有兴趣看看。”
之后楚煊无论是午时来,还是辰时到,黄浔都总等在那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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