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易辰手里的剑,寒光映过她冷丽眉眼,易辰诧异地扬眉。
楚煊反问道,“在朔北战场上做活不比在枢密院杀生多?”
杨滢已撞到床柱上,惊恐地瞪大眼睛,她见楚煊已横剑,“奉陛下旨意,杀杨氏余女。”
那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檐上栖息的飞鸟。
停在宅门后的马车里,杨滢坐在里面抽泣不止,苏遇茫然地看着楚煊与顾澈。
楚煊给了她一个“回头再和你说”的眼神,易辰放下马车的帷帐,轻声道,“你父提携的恩情,我还请了。”
“我让他们俩送你出城,到钱庄里领一笔账,带着你的孩子远走高飞,此生别回汴京境内。”
杨滢止住哭声,“两位大恩,此后必报。”
易辰没说话,楚煊摇摇头,那马车被顾澈匆匆赶走。
方才在屋里,杨滢惊叫的那一刻楚煊一剑劈碎了床头的木头,易辰在同时喊了停。
像是被楚煊说动了,又或者,是他一开始就想着留杨滢一命,只是楚煊一直不肯走,最后无法了,她不肯,那就带她一起罢了。
楚煊和易辰又一起翻回了前院,在那屋子前门佯作脸色阴沉地走出。命人锁上门,一把火烧了这院子。
好一套干净利落的杀人放火。
回程的路上楚煊搭着易辰的马车,楚煊撩起帘子,看汴京城里外的黄昏。眼下漫山色青青,雾朝烟暮,马车再行一段,便是京城张灯结彩,柳蛮樱素。
易辰闭着眼,突然开口道,“这就是都抗旨不尊了。”
“易大人,”楚煊纠正道,“我们是一起草菅人命了。”
易辰笑笑,楚煊觉得这才是真正和煦的神色,温和了脸上还未被岁月磨平的棱角。
楚煊看了一眼他手腕上抚着的佛珠,易辰会意,摘下来递给她。
不是楚煊想象中多名贵的珠子,很普通的小叶紫檀木,萦萦绕绕圈着手腕一圈细香,圆润而隐隐有光泽,一看就是被人多年细心打磨。
“挺普通的一串珠子,就是戴着年头长了些。可惜不是多有佛性的人,戴着也是辜负了。若有幸得小将军青眼,就戴走吧。”
楚煊摇摇头,递还给他,“关外不是白雪就是黄沙,我带着想必是不能多妥帖的保管,大人送我还不如送寺院里的僧弥。”
这话是个托辞,那珠子易辰说他戴了多年,她又不信佛,何必夺人所好呢?
很多年以后楚煊才明白自己当时的浅薄,她后来知道易辰这样的人,断不会对外物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他不过是看中了那珠子在他身边见过灾见过血,多年来仍无所损坏温润光洁,他想把它留在楚煊手腕上,陪她走过一段虬枝峥嵘的世路,让她抬手时偶尔念起汴京城低垂的日暮。
不过眼下,楚煊不要,易辰就接回珠子收回腕上,不多言语,仿佛他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寄存在这里。
楚煊临下车时想起了件事,回头对易辰说,“后天我往朔北走了,李睿在清琼山南楼摆了宴,明日不忙的话,能来吗?”
“好。没要紧事就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煊觉得是绕了一圈,却没什么进展,但倦是倦得很。楚煊沐浴后就一头栽在床上,正迷迷糊糊将睡未睡,苏遇偏在此时叫她。
楚煊勉强睁眼,“怎么了?”
“刘隆义离京了。”
“嗯。”
“他让人把咱们传信的鸽子送回来了。”
“嗯。”
“送回来了两只。”
“嗯……嗯?”
楚煊立马掀了被子坐起来,定定地看着苏遇,“你再说一遍?”
“我当时到滑州的时候,他们确实是收到了一只信鸽,才开始往京都走的。路上是又抓到一只……”赵潜被叫到厅堂里回忆着。
“您老人家当时怎么不说呢?”楚煊头疼地按了按眉头。
“因为那传的两张字条上的字迹都是你的,真的都是你的,内容也相似,都是说什么逼宫、求救,我就以为是你谨慎,传了两只,谁知道……”赵潜道。
“谁知道,你高看我了?”楚煊接茬道。
赵潜一听乐了,“大徒弟虽然没那么谨慎,但揣摩人心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楚煊撑着下巴,拿鸟食分别去逗两个笼子里的鸽子,“我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还能有人把我的字迹模仿的以假乱真,真是……这得费了多少苦心。”
楚煊那一夜直到天边泛起晨光才睡下,一觉醒来日已西斜,李睿的马车等在府外。
楚煊叫上苏遇顾澈,连带着提上昨日送来的那两只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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