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是赏的赏,罚的罚,朝堂迎来一轮大清洗,楚煊因救驾有功官升一级。
只是楚煊后来在大朝会上得知,她与易辰在长林偶遇的那个晚上,那人正是去暗中调动步马两大军司的,若没有她,易辰也能力保圣驾。
像是一盘以命相搏的棋局,易辰无疑是赢了,杨殊被他拉下马去,他应该是下一任宰执了。
而自己呢?像是乱入进来的,但因站对了队,没成了搅局的,反而是搭上了一段顺风车。
同样搭上了车的滑州节度使刘隆义这几日可谓是笑的合不拢嘴,家中女眷新封了浩命,奖赏流水一般往他府里送。
不过这人也鸡贼的很,拿了奖赏就立马称病离京,知道这三万大军驻扎在汴京城外,皇上睡不安生。
楚煊听着消息后也立马跟着上了辞京的奏折,赵潜毕竟是当年名扬四海的刺客,被自己天天带着在皇城里转悠,皇上嘴上不说,暗地里守夜的侍卫也得加上两排。
在奏折批下来之前,李汶死在了一场大雨里。
是自杀在狱里,据说死后被人草草拉去乱葬岗掩埋。生前饱受骂名,死后不入皇陵。
皇上因此辍朝了几日,他虽厌恶皇子逼宫,但几日之内接连痛失骨肉,他也有些受不住了。
那场雨下了好几天,从诏狱到乱葬岗那一路的血被冲的干干净净,李汶和李吉从此成了深宫与朝堂之上的缄口不言。
楚煊一点儿也不可怜他们,却也没什么好厌恶的。但李汶收尸的那天楚煊终究没去送,她想着人若死后有灵,李汶是顶不想看见她的。
何必去扫他的兴呢?楚煊看着窗外瓢泼的雨,想着汴京的秘密或许就终结在了这里。
但是没有。
夜半时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房顶的狸猫,也打破了楚煊这几日堪称平静的黄粱一梦。
冯远死了。
死在了长安侯府里。
当日把他掳来府里时,楚煊没杀他,是想着若事情生变也好让他做个人证。后来是皇子逼宫,质子觐见,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儿堆下来,楚煊早忘了他还在侯府的柴房里半死不活着。
结果就这么死了?
楚煊夜半披衣而起,脸色在风灯下显得苍白又凝重。府里人许久不见她这等神色,只得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口。见苏遇姑娘披着衣服匆匆赶来,忙向她投向求助的目光。
苏遇是当年苏老将军托孤给楚家的遗女,老侯爷在世时待她胜过亲女。可这姑娘虽然会武,却与楚煊的一点就炸不同,是个谨慎又柔和的性格。年纪不大时就不止一次把怒气冲冲背着小包裹离家出走的楚煊哄回来,就连京都出了名的纨绔顾澈来蹭饭时都对她温声细语。
见侯府上下纷纷看她如救世主,苏遇大概能猜到楚煊现在的愤怒程度。站在楚煊身边,她叹息着说,“你先坐下……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楚煊自嘲地摇摇头,道,“柴房离我屋那么近,都能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死的,我连谁杀的他都不知道……”
“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听不到不很正常?”一个攒着笑的声音传过来,“像我武功这么高,都没听到。”
楚煊强忍住自己抓起一个杯子扔到他脸上的欺师灭祖行径,赵潜蹲下去,查看他脖颈上的刀口,啧啧道,“没的查,这就是汴京满大街卖的那种小匕首割的,三十文一个……”
这是干什么?
这是干什么?
杀冯远这路货色的还要派个顶尖高手如此小心翼翼不动声色?楚煊哪天想起他了送到大理寺整不死吗?
楚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想压下心底的焦灼与浮躁。偏赵潜还是个恃强凌弱,极爱使唤人的人,“大徒弟,把那蜜饯给师父递过来。”
楚煊无可奈何地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盘子递给他,却在视线触到那蜜饯时陡然一僵,手一抖,一整盘梅子滚在地上。
清风吹过廊角铜铃轻磕,竹枝脉脉山光影入湖泊,青梅落下惊碎一盏酒色,他说楚煊,是你逼死了我。
赵潜听声一看,满地碎屑,刚想开口骂楚煊废物,连个盘子都端不住,就听对方对着他吐字清晰地先骂了一声娘。
赵潜:“……”
我没骂你呢你还骂上我了?
挺好,挺好,这要不是老长安侯亲女,一刀捅死。
楚煊并不知道自己方才险些血溅三尺,她现在满心只想让冯远就地活过来,自己好再捅死他一遍。
“怎么了?”苏遇看着楚煊惶惶沉下去的脸色问道。
楚煊叹了口气,嗤笑道,“被人耍的团团转,当刀使了……”
苏遇不解。
如果,楚煊想如果,冯远这样一个早一天晚一天都得死的人,还有人惴惴不安非要将他的死期提上日程。那不是寻仇就是灭口,前者是最好的,可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他还有什么不该说的,有人很不希望他对楚煊说的。
那是什么?
楚煊做最坏的假设,冯远出现在她面前,所说的都是他该说的,二皇子四皇子狼狈为奸,意图谋反,这是别人想让楚煊知道的。
不过后来的一切似乎都验证了这些都是真的,四皇子当着她的面对李睿下的死手,二皇子也确实逼宫了。既然这么说是不对的,那就姑且算楚煊亲眼看见那一部分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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