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炤一脚踹开后门,踏了进去。
里头亮着几台小灯,音响里放着断断续续的管弦乐。
屋内空间实在太小,地上又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导致曹炤迈进来的时候,望着这块精致的弹丸之地,有种无从落脚的感觉。
操刀准备砍人的气势自然而然泄了。
正对着门口,一张小茶几,两张沙发。
茶几上有半瓶红酒和一只水晶高脚杯。
沙发上坐着一人,听到动静,回了下头,懒洋洋道:“你来啦?”
那是一个很温吞的嗓音。
这人凌晨三点半不睡觉,而是在家里亮着灯喝酒。
给人一种等候良久的错觉,好像他早就知道有客将造访,刻意等着。
曹炤走近几步,借着天花板上暖色的吊灯,将这人的模样纳进视线中。
他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可能和他是同龄人,也可能稍大一点,最多不过二十几。
他身穿着家居服,白色,纯棉的,又薄又软地贴在身上。可能由于冷,他外面还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工装外套,打扮得不伦不类。
他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很明显的,有一道疤痕横在喉口正中央。
曹炤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那道疤了,当时心里还疑惑了一阵。
那么脆弱的地方,怎么会留下那么深刻的一道伤痕呢?
寻常人被抹了脖子根本活不了吧!
室内萦绕着浓郁的酒香,有些熏心,却不令人生厌。
那人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
令曹炤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脊背发凉。
长得是真好看。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面。
曹炤依然无可避免地晃了下神。
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坐,说:“提着刀找我,问罪来了?只有你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他不提还好。
曹炤终于回过神,并不坐,手里攥紧了刀柄,冷着脸:“他……应该是出不来了吧?”
曹炤浑浑噩噩躲起来,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接受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他才十九岁呢,就这么死了,你不该给我个交代么,姜老板?”
这位姜老板好整以暇:“死了?关我什么事呢?你跑来跟我要交代?我能给你什么交代呢?”
他毫无感情的四连问简直令人惊呆。
尤其在闹出人命之后。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怎么可以对生命漠视至此!
他甚至没有对生命基本的怜悯和敬畏,哪怕只是街头冻死饿死的小猫小狗,也应该值得一声哀悼。
曹炤不可置信,怒道:“是你给我们指的路,现在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姜老板脸色一沉:“你掏钱,求着我,我才告诉你的,小朋友,我这里做的是开门的买卖,一开始说的清清楚楚,不包售后,就算315协会来了也管不了我,你别在我跟前闹。”
明明手里拿刀的是曹炤。
可现在底气不足的也是曹炤。
当初,确实是他们带着钱来,好话说尽,并指天画地,发誓后果自负,才磨得姜老板松口,告知他们丰园坊的入口。
如今,出事了。
他的迁怒其实没道理。
耳边传来汨汨的倒酒声,伴随着姜老板的无情无绪的声音:“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也不知跟谁学的臭毛病……”
等了良久,没别的动静。
姜老板一抬眼,看见曹炤立在面前不远处,眼神直直地望着地板,居然在他这发起了呆。
姜老板一句话拉他回神:“但凡你有点种,现在就应该提着刀去丰园坊里,而不是在这里冲我嚷。”
这话无异于羞辱。
把曹炤的无能和不堪剖开了摆在他自己面前。
曹炤哽咽了一声。
哐当——
菜刀落地。
曹炤面如菜色,绕到沙发前,直挺挺的给他跪了下来。
他哭丧着:“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薛锐他就眼睁睁地在我面前……他……我想把他带出来。是我带他进去的,我得想办法带他出来,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姜老板,您观世音菩萨转世,您再帮我一把吧……多少钱都行,我去凑……”
姜老板目光扫下来,有点意外道:“你倒是讲义气。”
死里逃生一回。
还想着遇难的同伴。
姜老板一阵唏嘘,俯下身体,手指一勾他的下巴:“告诉我,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曹炤当场就是一哆嗦。
一半是回想起那段离奇经历时,吓的。
一半是被姜老板的手指冰的。
他的皮肤似乎比冬月的霜雪还要冷。
这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么?
曹炤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正打算开口交代,忽然感觉气氛有变。
姜老板一秒变脸,猛地扭头望向外面。
外面有什么呢?
曹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狭长的过道,和一扇磨砂玻璃门。
姜老板保持着屈身的姿势,过了半天,才自言自语道:“来得好快啊……”
曹炤茫然道:“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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