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看人,顿了顿,再续了一句:
“周佞,我们多熟悉。”
只需要一个眼神,所有话都可以不用说,就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
周佞心中那股气有些卸了下去,他吐了口浊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关山月却还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
“我很清楚你的用意,也知道你把握周氏有多不容易。”关山月始终冷静,仿佛先前那些情绪都不是自己的,“你把那几个人赶下去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
周佞唇瓣张合:“可你……”
“但是——”关山月打断了他,“周佞,我从来不认为你无辜。”
一片死寂。
天色有些黑了。
周佞直直地看了人半晌,冷笑一句:“你明知道半分错都不在我。”
“周佞。”关山月叫了他一声,顿了顿,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寂寥的墓碑,“可是你同罪。”
周佞眉心一紧:“关山月……”
“没有人污蔑你。”关山月半分余光都没有给人,只看着照片上的女孩,“你不无辜?周佞,你分明同罪。”
天空灰蒙蒙,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关山月终于动了,她后退一步,微微仰头看人,眯了眯那双狭长的眼,晃过那抹莫名的情绪,才露出里头那丝讽意来,轻声开口:
“不要给自己营造深情受害者的人设了,周佞。”
“难道我们没有分手,我没有出国,你就不会重回周氏了吗?”
周佞沉默。
“难道他们只是我的仇人而已吗?”关山月摇了摇头,眼底半分嗤意不减,“就当你之中那么半分理由是有我的因素在的,可是周佞,我们真的要将最后的遮羞布扯破吗?”
周佞看了关山月半晌,忽然冷笑,他将情绪妥帖地收好,松了五指,半垂眼睫看人:“你不信我。”
是陈述,不是疑问。
关山月扯笑:“听说,你爸那个小三生的儿子淹死夭折了?”
周佞定定看人一眼,看穿眼底那抹意味,忽然笑出了声:
“关山月,你真的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知道不会是你。”关山月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去续,“那你猜……会是谁?”
周佞笑意渐冷。
“所以,周佞啊。”关山月双手环臂,歪了歪头,“你把他踢下去,自己掌控周氏,真的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周佞眼光不偏,只是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你不信我,关山月。”
关山月目不斜视。
“是,我有私心。”
周佞只这么看着她,一字一顿,笑得很浅,颇有些慵懒的意味,一如当年,他说:
“我承认我有私心——”
“可是关山月,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的私心是你?”
关山月沉默。
弯弯绕绕的九曲回肠,一环扣一环,都不如直言来得重要。
“是因为你真的比从前懦弱了呢……”周佞顿了顿,好半晌才续言,“还是因为你心底清楚,但是不敢承认呢?”
不知过了多久,关山月呵笑一声:“又在激我?激将法不腻啊?”
“我猜,是因为你不敢承认。”周佞没有听她说什么,只一味按着自己的话说出口,“你不敢承认,关山月。”
不肯承认当年,是你错了。
是怕愧疚。
他没有完全说出口,可关山月自然懂周佞是什么意思。
关山月眸光渐冷。
半晌,关山月几乎是捏着嗤笑的音出来,砸到了周佞的耳膜上:
“你给自己找的安慰理由还不少?”
周佞没有再看人。
他移开了视线,平静地将最后一丝情绪收好,扫了眼几乎完全沉下去的天际,墓园四周昏黄的路灯已然亮起。
不知点亮的是来路,还是归途。
“我向来不屑于在你面前掩饰点什么。”周佞转身,平静地看着关山月,“我知道你也是。”
关山月不语。
“所以,关山月。”周佞清楚地看见关山月眼中映着的昏黄,“像我们这样的人……”
他拖长了尾音,惹得关山月脸色更冷,周佞才重新开腔:
“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个人觉得,还是不要去祸害其他人了。”
关山月冷笑出声:“你在做白日梦?”
周佞却只看着她眼底那抹灯光亮色,扯笑,露出深藏于底的狂妄意味,只是经过多年的浸染,少了几分燥意:
“关副董,走吧——”
“合作日子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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