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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关山月却从来都没有提出过自己要刺青。

直到——

她临上飞机前的那晚。

在宴会上砸了人,闹出顶豪圈年度最大闹剧且成为了传说的那晚,关山月昂贵的礼服上沾了猩红的一片,不知是红酒与什么混杂而成,冷硬地走进了这家刺青店。

彼时江令窈正给最后一个客人纹完,刚打开外卖准备吃夜宵,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见了关山月,江令窈一脸震惊地脱口而出,还因为嘴里含着口饭而有些模糊不清:

“宝贝,你犯事儿了?要跑路吗?”

记得当年的关山月也是像刚刚那样白了江令窈一眼,只是毫无玩笑的成分,冷得吓人,开口只说:

“给我纹身。”

橘调的灯昏怠地影照着她,关山月那两道细细的柳叶眉下,蛰躲着很隐晦的郁色,连同眼睑也在发暗。

江令窈好不容易将嘴里那口饭咽了下去,站了起来,看了关山月好久,默契让她知道关山月不是在开玩笑,江令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人领了进里头那个小房间,什么也没问。

在给工具消毒完了之后,她才抬起头看了趴在躺椅上的关山月一眼,抿了抿唇:

“要纹个什么?”

关山月趴在那儿,顿了顿,才吐出两字:

“……野蔷薇。”

江令窈的眼波明显一晃,只是她什么也没说,只又问了一句:“想纹在哪里?”

关山月一言不发,半撑着身体坐起,呼啦一下把礼服上细细的肩带扯断,又将拉链拉下了一点,一撩长发重新趴了回去,裸-露-在外的脊骨不折,白皙的背部肌肤漾起了深深的蝴蝶骨。

白得晃眼,瘦得吓人。

散落的几缕碎发肆意缠着她的颈。

江令窈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低头下手。

而关山月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出过声。

灯光一晃,江令窈才后知后觉地收回了心神,她看了如今窝在沙发上的关山月一眼,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发问:

“那你见过他了没?”

话音刚落,她就猛地反应过来举起手护住了脸,生怕关山月将啤酒罐砸到自己脸上。

关山月看着她的动作,低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令窈放下手,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咳,不好意思,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

关山月笑出了声。

她脸上没有半分不悦,慢条斯理地回了江令窈那个问题:“见过几面了。”

“……”江令窈倒吸了口冷气,“那我怎么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恶劣的伤人事件?”

关山月转而冷笑,眼光像钉子似的:

“你想有的话,明天这里就可以上新闻的呢。”

江令窈抱拳:“多谢抬举,但大可不必。”

关山月懒得理她,只晃了晃手中空了一半的啤酒瓶,思索着喝了酒不能开车,正打算把卫朗叫过来当司机,就又听见那头艺高人胆大的江令窈再次发问:

“说来,我这里好像个大本营哎,你跟周佞……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吧?”

关山月手中捏着的啤酒罐一紧,有些凹陷了下去。

她跟周佞……虽然都是在一个圈子的人,但论起真正的有交集,确实是在这间小小的刺青店中。

彼时年幼,关山月恣意张扬的名头闻名整个北城,跟她玩在一起的薛幼菱与周朝等人,连带着江令窈一起,三天两头都往比他们年纪大几岁的江令窈这里跑。

而周佞,则是被周朝这个表弟带着来的。

在关山月十七岁的那年。

那天是冬至。

关山月等人聚在这里吃火锅,期间周朝接了个电话,好说歹说地劝人来这里,他刚挂了电话,薛幼菱就发问是谁,周朝说是自己表哥。

在场人除了关山月都一顿,毕竟北城这个圈子里,谁都听说过这位周家小少爷混不吝的名头。

跟关山月是并排的极端。

可是跟她们却从来没有过交集。

一群人赶紧追问周朝关于周佞的事,关山月则没什么兴趣,看着还没可以吃的锅底,一个人走了出去打算透口气儿。

关山月有个瘾,她从不抽烟,却偏爱点燃一根烟,闻着它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正点燃了烟,倚着砖面的墙,在破旧的小巷中,才偏过头,就看见巷口走进来个高挑的男人。

关山月眯了眯眼,却不是在看人,她的眼睛眺得远,在数尾灯,一盏、两盏、三盏。

直到男孩走到她旁边停下,看了她一眼,一脸不耐,正抬头看刺青店。

关山月兀地开口:“喂。”

男孩又看她一眼,没有接话。

“你就是周朝那个表哥吧。”关山月指尖的烟雾袅袅,她上下扫了周佞一眼,嗤了声,“啧,比他帅多了啊。”

周佞顿了顿,扯了笑:“谢谢夸奖,我的确比他帅很多。”

关山月哟了一声:“还挺自信。”

年青的周佞双手插着裤兜:“可不是,我长得好。”

“自信是好事。”关山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长得好看,可惜,你比我差了点。”

周佞呵笑:“那您也挺自信的。”

关山月一身黑裙像要融进夜色里,她眉间还有些许稚气,只是不难看出以后的明艳,她一条莹白的腿向前微抵,双臂似慵非懒地抬起,嗯了一声:

“可不是——”

她的眼尾铺陈着冬气,红唇一勾,吐出字句:

“还真怕有人会自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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