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嗯了声,反问:“你还没睡?”
“啊,刚刚做个梦,醒了,那你呢?怎么也没……”
这个“也”字用得笨极了,他闭上了嘴。
沈渊笑笑:“窗台漏雨。”
“?”
余尽没睡意了,起身开灯,卧室门一开,冷不丁撞人满怀。
沈渊箍住他的腰,低头皱眉,说:“怎么不穿鞋子?”
青年赶忙退出去,尴尬地满地找鞋,右脚那只不知道怎么跑进了床底,床板还没有膝盖高,他只能弯腰跪在地上往里面掏。
血液倒流,余尽的脖颈与面庞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而露在外面的、高高翘起的臀.部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凌晨,屋内很静。甚至能听见晚风游走过玻璃的细微声。
沈渊默不作声盯着余尽发呆,青年的身上没有多少肉,身材顶多算得上是高挑瘦削,高中时候他就发现了,不管他怎么给对方补充营养,少年身体就是不见半分起色,特别是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腿,无论何时,似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完完整整包裹住。
他真的太瘦了。
终于拿到了,余尽赶忙穿好,起身时才发现对方看他的眼神些微怪异。
他摸摸脸问:“怎么了?”
沈渊忽然就觉得身上有点热,大拇指在背后摩挲着掌心,平复好声音说:“即将入冬,睡衣该换了,你穿的太薄了,屋内改天可以装个空调。”
余尽淡淡应着,想起刚才的事,赶忙跑进对方房间,在窗台处检查起来。
窗户下端的墙壁氤氲出水痕,墙纸微微脱落,伸手一碰,墙漆就窸窸窣窣往下掉。
他心虚地缩回手,红着耳尖说:“应该是密封胶过期磨损,长槽积水,老城区的房子时间久了,这很正常。”
“嗯。”
沈渊嘴角似乎绽开过一个弧度,拿过大衣给他披上,在身后问:“那今晚怎么办?”
莫名暧昧的气氛让余尽浑身不自在,稍稍朝旁边躲。
“我先把墙边积攒的雨水处理下。”
他说着低头绕过身后人,到洗手间内找到海绵拖把,认认真真拖了一遍,整个过程,他都感觉沈渊那道极强烈的视线,炽热而尖锐的快要把他灼穿。
对方的气息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正疑惑着,腰部被人锁住。
滚烫撩人的呼吸柔风一样喷在耳边,他听见那人低声说:“我想抱你一会儿。”
余尽整个人僵住,木讷不知如何反应。
沈渊体温一向比旁人高些,靠近他,就像跳进活火山,灼人的温度紧紧把他包裹住,耳边热浪一次又一次的扑打,丝丝缕缕的探入耳蜗,神经脆弱的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记忆中,这人也是这样,常常喜欢在放学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搂住他,时间长到他腿脚泛酸,尤其是周末出门的时候,他总在后面跟着,每每让他有种遛狗的错觉,他曾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得了皮肤饥渴症。
“你在想什么?”
沈渊蛊惑性的嗓音酥酥麻麻地窜入耳道。
余尽吸口气,全是对方的味道。
“你、你可以放开了吗?”他望着窗边又积攒起的雨水,些微头疼,“我先把漏雨的事处理好。”
“然后呢?”
“什么?”
“我今晚住哪?你总不能让我睡沙发吧?”那人慢慢摩挲着他耳廓,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说:“这里漏雨了,也不能住人了,我可是交了租金的。”
余尽腿脚微微一软,偏头躲开对方的唇,问:“沈渊,你怎么了?”这状态明显不正常。
那人低低地笑:“我在跟你谈事啊。”
“不是,你……”余尽猛地就想到陆明远的话:
“我是说真的,沈渊之前去过一家著名的精神医院,可能是做心理诊疗,当年那事对他影响太大,估计这一关难过了,这辈子都难,就那样了。”
“……根正苗红的豪门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一辈子的打击应该都栽在那人身上了。要我说,沈渊家世身材样貌,哪都不差,就是那人不识好歹,招惹完人就跑了……”
余尽身体一点点发凉,被人拥缚的手臂浮不起一丝力气,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沈渊,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他尽可能商量。
沈渊这会儿却像中了某种梦魇般呢喃:“我一放手你就不见了。”
“不会,我房子租在这呢,能跑哪去呢?”余尽保证。
沈渊好似听进去了,渐渐松开手臂,余尽回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如暮的眸,里面是荒芜的、苍凉的、看不到任何颜色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骄傲自负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少爷,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就像用纸勉强糊出人形的空壳。
那一丝生气被人生生抽走了,内里如同腐朽的枯树枝一样,脆弱、易折、一碰就碎……
沈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该的。
余尽鼻头发酸,喘息的声音都在发抖,面前的人忽然有些无措起来,脸上的表情反反复复,欣喜、痛苦、遗恨、疚悔……
余尽怔忪,这人为何会露出后悔的神情?
这样的表情根本不该在这张金贵的脸上出现。
分别的这些年,沈渊究竟还经历过什么?
男人气息稍稍平稳,又变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波澜不起的瞳孔之下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沈渊,你……还好吧?”余尽试着问。
他揉了揉眉心说:“没事,估计是演唱会太累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那、那你睡我房间吧。”青年想想又补充:“我跟你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床到窗边有一米多的距离,水撒不上来,睡一晚并非无法忍受的事,他生活粗糙,是真觉得没什么。
沈渊眉头又要皱。
余尽抢先一步出声,“一晚而已……”
“不是,”对方打断他的话:“不用换。”
“?”
一个人的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余尽懵了会儿神,抿抿唇,稍仰头仔细望他:“你真没事?”
“嗯。”沈渊笑笑:“你赶紧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他抬起手腕,表盘指到三点四十五分。
余尽盯着男人嘴角那抹笑,没来由觉得刺眼,说了句“晚安”就出去了。
关上门,沈渊闭上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情绪缓和些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这一晚,雨打浮萍、荒芜野草、世界一片泥泞,受伤的兽被人遗弃在深渊,他挣扎,他舔舐伤口,他仰头望向深渊尽头,迟迟没有神明前来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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