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不祥先另说,这布坊可是个做生意的地儿,难免与人打交道。那些个寡妇春闺寂寞,万一一个守不住,搞出些事端那可如何是好?”说话的男人笑得暧昧。
有人附和:“就是。”
“寡妇不详?还春闺寂寞要生事端?谁说的?站出来!”秦连生正要开口,便见着一个打扮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站出来。
那妇人名为郭翠,丈夫死了十余年,一个人拉扯着两儿一女长大,给公婆尽孝也是尽心尽力,屋里屋外一把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干媳妇。
她丈夫是为县民打虎死的,县民们大多也是知好歹的,说谁也不敢说她不祥,个个闭了嘴。
郭大婶向来嘴巴伶俐,语气不带停顿:“有胆子说,没胆子站出来,这就是你们这些吉利人干出来的事?有种你倒是站出来让我瞧瞧你是怎么个吉利法!
是个个家中家财万贯,还是人都长命百岁,无灾无痛呀?明明是人生老病死的伦常,还想怪寡妇身上,我呸!”
说完剜了眼刚才挑头的几个,她可是晓得的,这几个平时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只晓得怨这怨那儿的。
那几个本就理亏,此时只敢缩在人群里,哪敢站出来?
见郭大婶这一出竟都将场上众人的质疑压了下去,秦连生心中暗自感激郭大婶为自己省了不少力气,忙帮腔:“郭大婶说得有理,寡妇不详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我秦家布坊选人看的是技艺品行,而非身份。
这些寡妇都是由我母亲亲自挑选的,个个技术精湛,人品也不错,既是如此,我秦家当然可以用。”
钟平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没料到秦连生竟如此怜贫惜贱,心中对秦连生的印象又好了些。他向来为人正气,便也开口:
“寡妇日子向来艰难,尚有父母高堂,下有年幼子女弟妹。秦家此举也算是多给了她们些活路不是?咱们该赞赏才是。”
一抱着孩子的妇人应声道:“对。大家都是穷苦人,合当相互支撑。”
场上众人闻言深觉有理,纷纷点头称是。
秦连生见众人平静了些,继续开口道:“这个布坊将会将一成股份作为职工股权,由布坊职工共同所有,对应的盈利作为福利发放给布坊职工。”
总算说到这儿了,秦连生心下暗自畅快,他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说服孙氏同意这条规定。
此话如油锅里滴冷水,人群皆炸开。职工股权?这玩意儿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秦连生的意思还是清楚的,他们大概能判断出此事对他们有利无害。
“职工股权?”钟平心中暗自琢磨这四个字,他性格谨慎,想得向来要周全些。心中有些犹豫,忙向身旁望去,便见着吴秀才也微皱着眉头。
钟平与吴秀才商量了会儿,问:“敢问这有股权的人除了可以享受盈利,是否还需承担亏损?”
原来如此!农户们闻言,个个眼含警惕地看向秦连生: 差点被这小财主蒙骗了过去!
有不懂的农户直接举起刚定的做工换药的红契,高声问“那这契定了,是不是说明我们也成了那布坊的职工,要担亏损?”
“这哪成?我们怎么担得起?秦小财主你这做得可不地道!”有农户听了此言哪里平静得下来?直言要撕了契约。
“你这分明是讹诈我们!”闹将起来的农户越来越多。
秦连生忙阻止“这根本是两码事,享有职工股权的人只有未来在布坊里织布纺纱的员工。衙门刘师爷也在,你们可以问他。”
衙门刘师爷有孟泽嘱托,便依秦连生所言,向农户们一一解释了。
再次误会了秦连生,农户心中内疚,纷纷垂头安静了下来。
秦连生也是苦笑不得,他亦没想到,农户竟能因此事误会闹得想撕掉红契。归根结底还是穷闹的,物质穷,思想和知识也穷。
不然不会连这两个东西都分不清,一方面是真的不懂,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一点抗风险的能力,说到可能担风险,可不得炸锅?秦连生思及此,不由得心中沉重叹息:扶贫工作任务艰巨。
幸好他特意向孟泽请了管理契约事务的老手,为人为官又算得上得民认可的刘师爷过来,不然今天可就难了。
见农户们都安静了下来,秦连生继续道:“职工股权与普通分成不同。这一成股份单纯只是用来激励职工的。
如果亏损,职工顶多拿不到这一成股份对应的福利,该有的工资都会照发,并不会让你们拿自家家财来补填布坊亏空。到时候这条约定亦会写入红契中。”
钟平听到此处疑窦顿消,拱手道:“原是如此,没想到秦小财主如此大义!我钟平佩服!”
还完礼,秦连生继续道:“我今日只是将这一规定说出来,并无要求各位即刻定契的意思。布坊规程大家可以询问秦家诸位管事,回家再与家中亲眷商定。”
正说着,回春堂的人便拖着几箱子药过来了。秦连生忙招呼农户们按契约所定的药物数量去领药。
吴秀才见今日自己的差事完成得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去,正经着一张脸离开,出门便喜笑颜开,梳拢长髯: 他说书的话本有着落了!这可是第一手材料,其他说书先生这回得被他甩在后头咯!
“这感情好,不用咱们再去回春堂跑一趟了。”农户们领了药个个眉开眼笑。
秦连生正发着药,便眼见着有个药房的小药童匆匆过来,悄声道:“秦小财主,药馆里出了事,掌柜支应不开,特叫小的来寻你。”
……
回春堂人都挤在药柜前窃窃私语,秦连生被小药童领着,费了好大劲才挤了进去。
进去便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站在药柜前,手握着大砍刀放在柜台上,不像是来买药的,倒像是来打劫的。
张大夫因采药去了乡下,掌柜的正寻助无门,看着秦连生来了,感觉就像天降救星,忙寻了过来:“秦小财主,您可来了!”
秦连生纳闷:“怎么回事?这几位到此是有何要事?”
“他们是来买药的!只是这要的量也太大了些!老朽实在做不了主,才贸然叨扰秦小财主。”掌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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