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君晚盯着十三的眼睛半晌,把桃子咬进了嘴里。
“走。”
“去哪?”
“含山听雪楼。”
十三喜欢去含山听雪楼,这是个人尽皆知却无人在意的秘密,难得的是,君晚居然也知道,还很认真的放在了心上。
因为跟着君晚,这一次十三终于不用再钻灶洞,而是人模狗样、大摇大摆的走入了正门。
含山听雪楼是踏雪城的门面,亦是最出名的赏雅品鉴之所,它不拘泥于琴棋书画诗酒茶,有的时候一场好舞,一品熏香,甚至是一束奇花,都可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今日的主题是舞。
君晚带着十三在看台上落座,这里离舞台极尽,舞姬们的袅袅身姿近在咫尺,鼻子嗅嗅就可闻到那勾人的淡雅体香。十三来了这里便像是如鱼得水,也顾不上伺候主子,自顾自踏着韵律的点子摇头晃脑,完全沉浸在舞曲中,不亦乐乎。
君晚瞧他样子好笑,歪了歪头道:“你看得懂啊?”
“嗨,看舞而已,谁还不会看啊。”
“那你评价一下,今日这舞如何?”
十三抓起一把核桃,嘎嘣嘎嘣的送进嘴里。“论形美,得九分,论意象,独缺一魂。”
君晚微微诧异,因为十三这话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思索酝酿。这便是说,他果真是懂的,懂这舞曲雅音,懂这含山听雪之真意。
君晚看向手中的热茶,看似漫不经心道:“十三,你可真是个奇人。”
“哪里奇了?”
“若说你外形堕落、不修边幅,可你却偏偏嗜雅成痴;若说你身份卑贱、性格荒诞,可你却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存生之道。”君晚顿了顿,搜肠刮肚才找出一句合适的评价,“矛盾,又浑圆自洽,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十三咧嘴笑了,因为侧脸的缘故,丑陋的青斑被隐去一半,瞧起来倒有几分亲人。
“小少爷才多大年岁,您的一生可长着呢,天下之大,早晚还会遇到更稀奇古怪的人。”
君晚摇摇头,“你是奇人,而我也没看错。雪院的每一位仆从,都是我亲自寻回来的,你们出身各异,性格也不尽相同,但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令我欣赏的特质。那日在山庄门口见到你,我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错,怎么会寻来一个人放在身边却足足遗忘了五年?现在想来,大约是你刻意隐瞒了自己真实一面的缘故。”
十三的目光终于从台上的舞姬收回,转而对准自己的主子。“小少爷今儿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君晚拿出了那枚贴身保存的叶子,放在十三面前。“洞仙树,金环蛇,摘叶飞花,是你吗?”
十三笑了。
十三经常笑,大约除了睡觉,他的脸上都会挂着笑容。有时候笑得懒惰,有时候笑得讥讽,有时候笑得没心没肺,有时候笑得古怪瘆人……却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笑得真诚切意。
也因为此,君晚觉得自己还没有看透这个人,虽然他有意把十三带在身边,日夜相处,但是那一层笑背后的东西,他始终一无所知。
十三捋起袖子,在君晚惊异的目光下,把手腕放在了两人中间。
“我不懂小少爷在说什么,但是这样做,应该能够回答你吧。”
君晚犹豫了一下,探上十三的脉搏,雪字诀柔软冰凉的内力毫无阻拦的顺着脉搏进入到十三体内,循经脉而行,畅通无阻。
没有,十三的体内竟然没有半点内力,十三竟然丝毫不会武功。
君晚似不相信,复又尝试一遍,但依旧一无所获。一个人要达到如此情状,要么全无功底内力,要么气海浩瀚、波澜壮阔,而后者怕是只有他的大伯君以连当场复生才能做到。
“是么,原来不是你啊……”君晚失落的垂下眼。
十三眼珠子一转,痞着脸道:“怎么,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好事的话,算在十三头上也无妨。”
君晚没去理他,一想到这枚叶子的主人身份仍云里雾里,一时间连看舞的心情也没了。
十三以为他乏味,抓了一把瓜子递到他面前:“这舞不是最好的,也难怪小少爷看不起兴致,若说这含山听雪楼最美的舞,还要属红不欺。”
“红不欺?”君晚惊讶。
十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没错,红不欺,她不仅是这含山听雪楼的老板娘,亦是这里的头名秀客,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技更是惊鸿绝艳……”十三抠着下巴,似怀念又似回味的回忆了半晌,悠悠做下定论:“佳人只应天上有。”
君晚眯起眼,发出长长的“哎——”:“十三,你该不会看上这位老板娘了吧?”
“要不小少爷以为,十三吃饱了撑着天天往这含山听雪楼跑?”
君晚探得一料八卦,心满意足,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你若如此喜欢她……那我倒可以喊她出来一见,相信红老板会卖给我这个面子。”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十三却连连摆手,“美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小少爷的心意十三心领了,但凡美好之物么,总要可念不可得才最夺人心。”
“难得见你会喜欢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你当真不见一见吗?”
“不见,我虽喜欢红不欺,可她却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之物。”
“最重要之物?”
“是自由。”十三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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