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叹了口气，“心儿这些年我也攒了些，不多，够她了。”老太太顿了顿，“这些是给你的，当初文儿出阁我也给了些，令儿和你弟弟我也留了些，但还是觉得这些要留给你，可能我老了。”
聿儿抱住老太太，刚刚老太太用了个攒字给心儿和留字给自己，就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安慰道，“祖母不老，还等着弟弟长大娶媳妇生曾孙子给祖母抱呢，一家子和和美美多好。”
聿儿第一次感受到与祖母如此亲近的感觉，以前都是请安还有就是平常的嘘寒问暖，老太太也不亲近她们几个嫡出的女孩子，所以才会有一种不太亲热的氛围。
老太太抚摸聿儿脸颊，“行了，拿走吧，不用说了，我已经叫大娘子已经添到你嫁妆单子里去了，去去去，不要在我这里点眼。”说着老太太也红了眼睛。
聿儿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拿起那支珊瑚步摇问道，“这步摇好特别。”
老太太拭了拭眼，接过珊瑚步摇，缓缓道，“这些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很珍贵，我母亲说这个步摇里面还有段故事，只是她没有告诉我，我也不能与你说，或许去到东京，你见到了南平府老伯爷或许会知道，总之你珍惜些就是了。”
“外祖太婆的东西您也可以做个想念，您给我的其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聿儿都背不动了。”说着指了指箱子里的地契赖在老太太肩膀上撒娇。
老太太情绪好了许多，“就你会逗乐我这老太婆，罢了，给你的你就收着，不要给人抢了去，这些连四丫头也没见过。”
“特地给我的？”
老太太点点头，手里抚摸着那个珊瑚步摇，有点不舍感觉，道，“近来见到你就像是见到我母亲，我想这也是天意，把它给你是最好的安排。”
说着顺手把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也不留下聿儿多说一句话，聿儿捧着箱子出了若水堂。素魄和清光看到头上多了个珊瑚步摇，手里还多个箱子，有点惊讶。
素魄接过箱子，聿儿回头看了一眼若水堂的牌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过，又忍住了，说去主屋找母亲。
素魄、清光跟着聿儿后面往主屋走去。
清光还是忍不住问“姑娘，这都是什么呀？老太太怎么给这么好看的步摇姑娘？”
她将步摇取下来放在手里，看它的成色做工不是凡品，说道，“我也不怎么明白，但好像又明白。”
素魄看了眼清光，清光也是摇摇头，“姑娘说什么？奴婢不懂。”
她没有理会，到了主屋，把老太太说的跟唐氏说了一遍。
素魄和清光听着面面相觑。
唐氏看这手里的步摇，很动容，又细细看了盒子里的田产地契，拿着最上面一张地契说道。
“老太太送来的单子没有这个步摇，也没有这个庄子，怎么这两个也给你了？这是老太太最珍爱的了。”
聿儿自认为无功不受禄，老太太又怎么会将她所爱托付于她，“母亲，那为什么……？”
唐氏舒了口气，“老太太这是把珍视的托付给你了，这步摇是老太太母亲的物件，价值连城，后来老太太的母亲没了，也就传到了老太太手上，我还想着老太太说不定最后给四丫头，没想到竟然是给你了，还有这庄子是老太太陪嫁压箱底的，京郊一片几百亩上好的水田，依山而建的庄子，山上还有温泉，山后就是西郊大营，前些年老太太又着人在山上种了好些个果子树，真是好比一座行宫，每年单就这一个庄子的收成都不知道有多少，原以为这个庄子老太太百年以后会留着给四丫头，竟然也是给你了。”
此时聿儿心里反倒是有些不安，“母亲，我怕我受不起老太太这般待我，你说我平时又不在她身边伺候承欢，祖母怎么就对我如此掏心掏肺。”
大娘子拿出一卷镶了金边的纸递给她，道，“何止啊，这是你的嫁妆单子，光是老太太递过来的单子银子就有十几万贯，加上老太太给你这些庄子、产业都在东京附近，都不知道折算过来有多少，现在又多了一个庄子，这一个步摇都不知价值几何，我跟你爹给你添置五十万贯，还有给你的产业，统共加起来上百万也有，你就好好收着，这么些年了也让老太太和我们疼疼你罢。”
聿儿点了点头，问道，“母亲，为何要带这么多嫁妆？大姐姐也没有我那么多”
“你和你大姐姐不一样，你是高嫁远嫁，总之，多带些好，你夫家那边才不会小看了你，以后啊，这些产业都是你的。”
聿儿还是觉得带那么多嫁妆有些太过了，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才过中秋。
婉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
“你不在祥喜斋，我就知道你在先生这里。”婉迟匆匆捧起一大海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听说你未来夫君来泉州了。”
聿儿有点好奇，“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是高嫁，卢家那边可以不用来吧。”
“你不知道吗？泉州都沸沸扬扬的了，他昨日一到泉州，一下子不知道俘获多少少女的心，做官的、平民百姓争相去拜访，都说他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听说就连哥哥都比不上。”
静斗里，沈妈妈站在一边掩着嘴笑，看着聿儿逐渐红了的脸。
“他不是武将吗？我们看过画像也还好，没有大家传的那么”
“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爹说今天去拜访，我死皮赖脸让我爹带着我去，快点我们一起去，一会儿我爹就到了。”
“我不去，要是见了他那得多尴尬呀。”聿儿还是低头做茶，她脸上的花钿太刺眼。
她第一次见卢家主母林大娘子，也就是未来婆母的时候，林大娘子说知道她脸上有疤痕，不过他们家并不在意，可又有谁真心不在意？在南梁朝，女子容貌太重要。
陆婉迟还是不依不饶，拉着她的胳膊非得要她起来，“哎呀，怕什么，我们悄悄去看一眼，不让他发觉不就好了。”
学究端坐在一旁，喝着聿儿刚刚做的茶，出了神，不觉喃喃出几个字“都这么大了。”
“先生。”婉迟吓了一跳，她刚刚都没有看见马学究坐在一边，学究一直都是那么素净安宁的样子，虽说步入中年，可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风流，德容双全，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貌倾城，般般入画的女子。
聿儿不明白学究说的是什么，“什么？”
学究反应过来，只是微微一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自从听说聿儿落到卢家，马学究便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卢家对于马学究来说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婉迟不敢出声，也很奇怪很庆幸学究没有罚她，对着聿儿挤眉弄眼。
聿儿还是低头做茶，“你去吧，我不去。”
“那我去了，回来说给你。”婉迟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一溜烟逃离学究的眼。
看着婉迟消失在院门口，马学究笑道，“这丫头还是这样，你要是好奇可以去看看，没关系。”
聿儿眉心一动，“我去看了就能改变什么吗。”又道，“先生，我还小，为什么那么快嫁人，为什么要嫁那么远。”
马学究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子里静悄悄，只能听到水珠在盏里碰撞的声音。
“还记得跟你说过成娘子的故事吗。”马学究望着窗外静静说道。
“记得。”
“成娘子也是你这个年纪出嫁，说起来也巧，就是从卢家出门，我也是偶然听说，听说他家很好，虽说是武将不太会疼人，至少以后的日子总会平平安安，东京水深，我是不愿你去，只是若是不让你去见见外面，你又怎么知道天地有多广？”
聿儿捧来一盏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马学究对面。
“这茶轻浮了些。”马学究只是稍微抿了一口，就知道做茶人的心态。
“聿儿明白了，可是我总是觉得不安，脸上的疤痕连家里人都觉得嫌弃，更何况是”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其实你也明白，你父亲、母亲不是真的嫌弃你，只是碍于面子，也让你跟着我修身养心罢了，你要知道，一个人就像是一壶酒，容貌只是装酒的壶而已，内心灵魂的美好才是决定这壶酒是否是佳酿。”马学究眼中明显的赞许之色。
“可装酒的壶都不好看，又有谁想去品尝壶中的酒？”
“好酒最经的起时间的考验，况且装酒的壶明明就是世间少有的精品，不是吗？”马学究看了聿儿一眼，聿儿脸上的疤痕已经快好了，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她容貌本身就不比令儿差，聿儿这个容貌放到东京恐怕数一数二了。
聿儿闻言，脸上神色微红，“先生，我明白了。”
马学究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绿叶攒动，今日没有太阳，天灰蒙蒙的，却没有下雨的征兆。
“卢家家宅还算安宁，虽说人丁单薄但也好在人口简单，卢家二郎这些年在外南征北战，性子可能会不那么温柔体贴，但据我所知他不是个恶人，你此去也不必有太多顾虑，与丈夫坦诚相待才是正道。”
聿儿坐在一边，沈妈妈已经在矮桌上摆上了棋盘，马学究执黑子，聿儿执白子。
嗒嗒嗒
聿儿落下一子，眼皮一抬，眼圈有些红，马学究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脸色不太好，学究近来有了油尽灯枯之象，而她却要装着开开心心离开她身边。
“您不跟我说说卢家的事情吗？”聿儿淡然问一嘴。
马学究执子之手一顿，笑笑，“很多事情你得去自己了解，别人说的都是别人的看法。”
“嗯。”只有她好好的，学究才会放心，她心甘情愿嫁去卢家，她去卢家还有事情要做，为了成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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