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有高马尾的男人罩着毛绒的斗篷紧跟其后，三个人都进了屋子找地方坐下，房间的门砰地大力关起。
屋内灯光大盛，照亮每个人的脸。年轻男人轻轻咳嗽，清秀的脸上团着痛楚，他先是看了一眼垂着长象鼻子的老人，才道：“许久不见蛇骨大人，雪之心中想念，只是公务在身，倒也是时刻挂念着。听传言，北二区头领阿卡惨死在庭院？只怕蛇骨大人有危险，才擅自前来一问，也好安了雪之的心。”
青衣女人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暗自冷笑，却附和雪之的话，话中带着疑惑：“确实如此，妾身有听说，那妖怪自称玉藻前，身边还有一名人类。”
“简直一派胡言！传说中被射杀的大妖怎么可能出现！更何况还是如此厌恶人类的玉藻前大人！”老人干瞪眼，厉声下藏着试探。
“不急。”蛇骨婆声音淡淡，青蛇顺着她展出的胳膊爬向烟杆，钻进烟杆里，不一会，有青色的烟腾起，弥漫香甜的气味。她的声音似乎拢在烟雾里：“若是她来寻我，一定告诉诸位。”
三人相互看了看，有了蛇骨婆的话，心也安定许多，转眼各自告退。
南区巢居家，东区雪女心腹，西区象家，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阿卡手下的低等妖怪封不住口，大概混沌之城里都知道了北二区发生的事。从妖怪口供得到，那个人类形象不定，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谎，人类的相貌描述千奇百怪，但有关玉藻前的描述，却一模一样……也和自己记忆里的玉藻前几乎一模一样。
蛇骨婆搁下烟杆，许久。她起身推开门，往走廊游走。黑色坚硬的鳞片覆盖在柔软的血肉表面，沉重的物体拖在木板上，如同成人大小的尾巴从幽暗的走廊拐角缓缓滑动。
走廊的环境潮湿阴暗，沾上水雾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那条尾巴尖端抹着一抹白，蛇尾微微颤动。她穿着一层青色的纱衣，乌发堆成复杂的发髻，红色花纹的流苏步摇别在发髻上。蛇骨婆薄薄的嘴唇正中缀着花纹胭脂，狭长的眼尾有一抹往上蔓延的红色妖纹，像是一朵凌乱的花。
这是玉藻前大人最喜欢她的装扮，她从此只穿青色的衣服，涂花纹胭脂。
蛇骨婆想起手下妖怪的传话。
那些话确实有些像玉藻前大人会说的话。但她绝不可能奉人类为主。
毕竟平安时期……
她停在门口，尘封多年的记忆浮现心头，高傲的大妖转身把她包围，身后的白金色尾巴高涨数丈，漫天的流矢划破天际而来。
“小妖，回你的地盘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那金色瞳孔携带着笑意刻进了蛇骨婆的血肉中，永远无法忘记。不管怎么说，自称玉藻前的妖怪她绝不认可。蛇骨婆推开门——
收敛的妖气骤然放开，充斥整个房间，明明就要溢出来，却绕过打开的门口。
记忆里的大妖微微笑着，金色的妖气如同浮云游走，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
和多年前的身影重叠。
原来……
蛇骨婆泪落了下来，她抬起袖子遮住哭泣的眼睛:“大人，真的是您啊。”
玉藻前微微眯起眼，狐狸般的泛着金色奇异光芒的眼睛几乎刺到蛇骨婆的脸上。蛇骨婆抬手拜跪，熟悉的妖气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以避免冰冷的门槛磕到。
这还是她最温柔的大人，金色的妖气冰冷地贴在蛇骨婆的头上，她抬起手，涂有豆蔻的指尖微微碰了碰额头的妖气，蛇骨婆露出痴迷的神色。
“大人，您不记得奴，奴为蛇骨婆。”
低垂着眼帘的蛇骨婆用最柔软的声音呼唤玉藻前，甜腻的嗓音绵绵地缠上玉藻前的耳畔。
浮光的心跳了一下，若隐若现的瘙痒从小腹向上蔓延。她缓慢地现身到蛇骨婆的面前，伸出一只手勾住蛇骨婆的腰肢。
是玉藻前弥留的灵魂在作怪。
她的欲.望之花被理智压下去，那是一朵凋谢又不断再生凋谢的花，屋子里填满了金色的妖气，模糊了妖怪的视野，暗色的空间只有门打开的微微亮光。
人类喜欢理智，妖怪顺从欲.望，当人类的灵魂包裹在妖怪皮囊里，理智和欲.望就会拉扯着她，逼迫浮光做出极端的选择。
真是难啊。
玉藻前的舌尖抵住上颚，缓缓才吐出两个字，似乎要把这两个字细细分食，咬碎咽进肚子的叹息:“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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