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看向小高公公说:“小高公公里面请。”
“这是四夫人吧?”小高公公看了看胡云喜道,“不愧是新科状元的妹妹,张老尚书又多了个好孙媳。”
“小高公公过奖了,里面请。”胡云喜道。
张安玉看了看胡云喜,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而身为张家长孙媳的王氏却被冷落在了一边,很是难堪。她没想到除了阮慕阳,现在又来了个胡云喜,一样都是不好对付的人。
阮慕阳同张安夷一起回了穿云院后,便让点翠珐琅收拾东西。
这次她仍然准备带比较稳重的珐琅一起去。
吩咐好之后,她看向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实际上周身的气势有些冷的张安夷,笑了笑说:“二爷不必担心,阮妃顶多是与我打探打探,我就说不知道,她也拿我没办法。”
“她还想拿你钳制我。”张安夷深深地看着她,语气笃定。
阮慕阳回以一个温柔的笑,语气端庄而沉静:“二爷不用受他们钳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不知,自己这副临危不乱,反过来还要让张安夷放宽心的样子格外惹人疼惜。
张安夷将她搂在怀里:“若是看情况不对,你就将遗诏的内容告诉阮妃。”
随后,他又吻了吻她的发顶说:“我会去接你出来的,切记不要冲动。”
阮慕阳的睫毛动了动,没有细细体会他这句话里的无端的劝说之意,而在想着其他。“好。”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的。
收拾好东西后,阮慕阳和张安夷一同来到了前厅。
小高公公喜笑颜开:“张夫人,我们走吧?”
“好。”
张安夷将阮慕阳送上了马车,随后对小高公公露出了高深的笑容:“慕阳在宫中要劳烦小高公公照料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以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高公公将沉甸甸的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塞到了袖子里。他何其不懂张安夷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若是永安王败了,他或许可以保他一命。
小高公公自然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笑得越发客气:“张阁老放心,咱家一定会好好照顾张夫人的。”
伴随着车轮声,阮慕阳再次进入了皇宫。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宫中无论太监还是宫女都低着头行色匆匆,紧张肃穆的气氛俨然就是要有大事发生的前兆。
阮慕阳直接被带到了毓秀宫的正殿。
“娘娘,张夫人到了。”
自从孝静皇后宾天,阮妃虽然没有得到后位,可是一直在统领六宫,跟皇后没有区别了。比起那一年阮慕阳进宫的时候,现在的阮妃不但风华未逝,而且越来越尊贵了,已然有了皇后的威仪。
“赐坐”
“谢阮妃娘娘。”
阮慕阳为何会被招入宫中,大家心知肚明。见她态度恭敬,举止稳重,丝毫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小动作都没有,一副沉静的样子,阮妃露出了笑容说:“这么拘谨做什么?本宫是你的姑姑,走动得少都生疏了。”实际上三个月以前,阮妃与阮中令的表兄妹关系已经不怎么好了,几乎陷入了僵局。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有娘娘这样的姑姑是慕阳的荣幸,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生疏呢。”阮慕阳回答得滴水不漏。
阮妃勾了勾唇线清晰精致的红唇道:“说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本宫是你的姑姑。”
她这是暗示,很多人会以为阮家和张安夷是站在谢昭这边的。
阮慕阳却像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一样,笑着道:“娘娘当然是臣妇的姑姑。”
这样不配合,阮妃脸色的笑意凝了凝,但也只是片刻。
她屏退了宫人。
见宫人全部出去了,正殿之中只剩她们两人,阮慕阳知道阮妃要切入正题了。她依旧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低头喝着茶。
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是跟张安夷学的,不过她只学到了皮毛,不及他万一。
“慕阳。”
阮妃的声音让她抬起了头。
“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本宫今日招你进来为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阮妃的声音慢慢地不再似方才一样随和,隐隐的带着压人的气势,“本宫是你的姑姑,昭儿是你的表哥,阮家可以说是本宫的娘家,休戚相关。对于你父亲先前的事情,我们可以就当过去了。”
阮慕阳也不敢把阮妃惹急。
话都说开了,她也不能继续装傻了。
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阮妃行了个礼,语气严肃而郑重地说:“娘娘,父亲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没有野心,只想保住一家老小,安稳过日子。而娘娘和永安王所求太过凶险,父亲不是干这样大事的人。”
阮妃没有说话。
阮慕阳继续道:“娘娘毕竟是臣妇的姑姑,亲疏关系臣妇还是明白的。只是臣妇左右不了自己的夫君,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娘娘是知道的,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同臣妇说。”
阮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审视。“你说的是真的?”虽然阮慕阳平静的样子看上去无懈可击,没有破绽,但是她还是不太相信。
若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她就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娘娘,千真万确。”
阮妃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暂时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弄清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看了看天色。
毓秀宫外一片灯火辉煌,却掩不住整个皇宫紧张的氛围。
“对了,先前的百鸟朝凤图你让人送过来后,昭儿派人去打了出来。”阮妃叫来宫人捧上了玉雕。
这本就是块非常好的子玉,经过能人巧匠的雕琢后,更显精致,上面的每一只鸟都是栩栩如生。阮慕阳由衷地道:“好精致。”百鸟朝凤,寓意的不仅是祥和,更是阮妃想要登上后位的心。
现在,她恐怕觊觎的是皇太后之位了。
阮妃似乎没有放阮慕阳离开自己视线的意思,聊了一会儿后便叫人上了晚膳,让她陪着一起吃。
只是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晚膳也没有什么胃口。
晚膳后,宫人来报,谢昭来了。
阮慕阳知道谢昭也是冲着遗诏的内容来的。
“本王听说四妹妹进宫,特意来看看。”跟阮妃请过安后,谢昭看向了阮慕阳。
显然他已经听说了阮妃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参见王爷。”
已经是这么紧张的时候,自己,包括太子一派都是紧张得坐立难安,可偏偏她还是一副沉静端庄的样子,谢昭觉得她的这副样子特别刺眼。
“本宫吃的有些多了,需要去外面走走消食。你们表兄妹也许久没见了,好好聊聊。”阮妃显然是想借故离开,“来人。”
小高公公立即扶着阮妃站了起来。
一下子,正殿里只剩谢昭与阮慕阳两人。
“四妹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谢昭慢慢走向阮慕阳,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阮慕阳面不改色:“回王爷,臣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本王怎么不信呢?”经过蔡氏母子的事情后,谢昭深知阮慕阳心机重,藏得深,对她的话也不敢轻易相信。
不想让他靠的太近,阮慕阳后退了一些。
她退一些,谢昭就近一些,仿佛在追寻猎物一样。
“四妹妹好好想想,本王是你的表哥,若是事成了,本王自不会亏待四妹妹还有舅舅。”谢昭笑得邪气,几个箭步将阮慕阳堵在了墙角,语气变得暧昧了起来,“本王觊觎四妹妹的美貌许久,到时还能让四妹妹入主后宫,甚至是皇后。”
阮慕阳觉得讽刺。谢昭骗起女人来当真是天下第一,竟然向她许皇后之位。“那徐妙露怎么办?”她反问。
“徐妙露的风情不及四妹妹万一。若是四妹妹想要正宫之位,自然是要给四妹妹的。”说着,谢昭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无人的正殿里,暖黄色的烛火,暧昧的氛围,一切都刚刚好。
可这时候,阮慕阳偏头躲开,笑着说:“恐怕王爷也是这么像徐阁老和徐妙露这样说的吧。”
谢昭脸色变了变。
阮慕阳继续道:“王爷,我可是张安夷的夫人,你敢碰我吗?碰了我王爷就别想知道了。”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遗诏的内容?”谢昭果然收了手,气急败坏地问。
“不知。”阮慕阳回答的干脆。
谢昭觉得自己被个女人耍了,面上无光,目光中带着杀意威胁道:“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吗?这宫中有一半是本王的天下,本王就算动了你,他张安夷也不知道!”说着,他的手抚摸上了她的颈项,在她的喉咙处徘徊着。
“我与他说好了,若是明日黄昏我还回不去,他便将遗诏的内容告诉洛阶。”阮慕阳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颈项上的威胁,甚至还语气冷静地替他分析说道,“若是遗诏上写的是王爷的名字,王爷只需坐着等就好了,何必我夫君惹怒,突生变数呢?况且,拿我,你未必威胁得了他。就算你威胁成功了,想过后果吗?迎来的势必是反击。”
此刻不论是谢昭还是太子都对遗诏的内容十分敏感,在阮慕阳的语气里,他听到了一丝希望,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内容?”
见她不说,他冷笑了一声:“或者,本王拿你威胁他?”
“我知道,我说。”阮慕阳忽然变了口风。
谢昭眼睛一亮。
“太子才是正统,是武帝的嫡长子,而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还意图篡位,必将成为失败的那个,被后世唾弃,遗臭万年。”
阮慕阳这番话说得极为流利,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意识到她是故意激怒自己,态度恶劣,还字字句句戳在他的痛处上,谢昭气得扬起了手。
最终他还是没打下去。
“给我住嘴!”
谢昭一向看不起太子,体弱、无能、优柔寡断,他自认为自己比太子好太多,唯独比不上的就是“嫡”、“长”二字。
看着手掌没有落下,阮慕阳松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她抬头与他对峙着,隐忍着恨意和杀意,没有表现出来。
而他眼中的杀意还未消散。
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样的僵持。
“王爷。”一个侍卫走进来在谢昭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谢昭脸色大变:“他进宫来做什么?”说完,他看了阮慕阳一眼,带着侍卫出去了。
阮慕阳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是看谢昭的脸色,恐怕是发生了大事。
多半是洛阶开始行动了。
她刚坐下平息了情绪,阮妃便回来了。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也顾不上跟她说话了,似乎是在等待着消息。
很快,宫中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了。因为宰辅洛阶进宫,状告另一位内阁宰辅徐厚勾结轻车都尉,证据确凿!
原本这个时候武帝是谁都不见的,可是他此生最忌讳的两件事就是近臣勾结边将和皇子结交权贵。徐厚这是意图兵变谋反!
是以,即便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武帝还是将洛阶招了进来。
他不知道,自从他决定将洛阶进来这一刻开始,他活着的时间就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参见皇上。”
武帝的寝殿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还有死亡的味道。洛阶在龙床前跪下,微微抬起头看了眼纱帐后的武帝。
“洛爱卿,你说徐厚勾结轻车都尉?”武帝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一代君王的威严,可是此时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说话有气无力。
“回皇上,是的。”洛阶拿出了细数徐厚勾结的奏折,呈了上去。
武帝现在要看奏折已经很吃力了,对一旁的高严说:“你替朕读吧。”
高严战战兢兢地接过奏折,一条条地读了起来。
武帝越听呼吸越急促,忽然打断了高严道:“别读了。宣朕旨意,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少师徐厚勾结边将,意图不轨,立即拿下,收押刑部,待查出同党后,一同处以极刑。”此时的武帝早就不如之前精明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徐厚意图兵变。
洛阶与高严齐声道:“是,皇上。”
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少师徐厚,曾经的内阁宰辅、一品大员,就这样在武帝弥留的最后日子败了。
而这也是武帝此生最后的一道旨意。
待旨意拟好,武帝舒了口气。
最后的日子里,他又铲除了一个奸臣。
发现龙床边,洛阶仍然在候着,武帝道:“洛爱卿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可是,站在龙床边的洛阶没有动。
武帝心中疑惑:“洛爱卿,你”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洛阶靠近了龙床,掀开了纱帘。
“洛爱卿这是要做什么?”武帝警觉危险要到来了,想要叫人,可忽然发现寝殿之中没有别人了。
洛阶捋了捋胡子,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恭敬地说:“回皇上,臣准备亲自送皇上升天。”说着,他拿起了旁边的枕头,死死地捂住了武帝的脸。
武帝仿佛回光返照了一样,手脚并用,剧烈地挣扎着,甚至还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求救的声音。
没想到武帝还有力气挣扎,洛阶露出了狰狞可怕的表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压住了枕头。
整个寝殿里安静极了,只有武帝挣扎的声音,清晰得渗人。想当初,武帝多疑、嗜杀,每每动怒朝中都是人心惶惶,可现在竟然落得被大臣谋害却无人相救的地步,实属悲惨。
慢慢地,武帝的挣扎变小了。
当与自己抗衡的力气彻底消失了,洛阶松了口气,拿开了枕头,看了眼武帝狰狞的表情,费力地拨开了他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张府,穿云院。
张安夷像是意识到今夜回发生什么,一直没有睡。
忽然,门外传来了动静。
莫见走进来说:“二爷,宫里来人说,皇上宣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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