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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姗姗来迟,张吉积压了一晚上的怒气,语气不佳地对张安夷说:“从昨晚一直闹到今天早上,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安夷牵着阮慕阳,不急不缓地先向老尚书与老夫人请安。

“祖父,身体感觉如何?昨晚睡得可好?”

自从前两年被张安延气晕过去后,老尚书这两年一下子老了许多,人也不如以前精神了,整个人显得十分老态。

曾经撑起整个张府的肩膀慢慢垮了下去,脊背也弯了,阮慕阳看得心中酸楚。

可是没有办法,所有人都会老去。即使像武帝那样专横了大半辈子的皇帝,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

老尚书的声音也不如原来有中气了:“还行,昨晚我与你祖母没有被吵到,还是今早听说了昨晚的事。安夷,你把大家召集过来是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张安夷语气平静地说道:“昨晚有人要害慕阳。”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尚书老夫人等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除了两人,一个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张安玉,一个则是罪魁祸首郑姝。

老夫人仔细地将阮慕阳打量了一下,关心地问道:“那慕阳,你可受伤?”

阮慕阳摇了摇头说:“还好叫下人发现了,只是中了些迷药,睡过一觉后好多了。”她的语气也像往常一样柔和,一点都不像刚刚被害的人,也没有咬牙切齿。

她的这副模样更加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了。

老尚书狠狠拍了下桌子,说:“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张府竟然会出现迷药这种东西!查出来必定不能轻饶。”虽然身体不再健朗,但是老尚书的威严仍在,桌子一拍,足以让在场的人抖一抖。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后,张安夷忽然看向李氏问:“母亲,你昨晚可有让人叫慕阳单独过去?”

见张安夷突然问自己,李氏吓了一跳,立即撇清关系道:“没有。我昨晚什么时候派人找她了?”张安夷问起她的时候她实际上是有些心虚的,这些日子她私下里没有少为难阮慕阳。

张安夷话锋一转:“可是昨晚却有一个下人来穿云院中,说母亲叫慕阳过去。”

众人惊讶极了。

李氏自然是被冤枉的,气得不行,说道:“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以我的名义去害人!”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郑姝脸白了白。

“将人带进来。”

张安夷话音落下后,莫见押着一个丫环走了进来。

这个丫环昨被发现开始就被吓得不轻,此时莫见将她松开后,她立即摔倒在了地上,随后跪着说道:“老太爷老夫人饶命,二少爷二少夫人饶命!”

郑姝的脸色已是惨白。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便是我昨晚连夜在府里找出来的人,她已经将幕后主使供出来了。”张安夷说到这里停了停。

张复道:“好大的胆子,连府上的主子都敢害。”

“说,是谁指使的你?为什么要害二少夫人?”老夫人的声音里带着冷意。

那丫环颤抖地说:“我说,我说!”

她忽然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李氏身后的郑姝,伸出手指向她说:“是表小姐!是表小姐让我这样做的。”

这回,就连李氏也一脸诧异地看向郑姝。

“我没有!你这丫头为什么诬陷我!”郑姝一脸委屈地说,“老太爷老夫人,姨母姨夫,我是被冤枉的啊。”

阮慕阳冷眼看着她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她的动机,她或许也会被她这个模样骗了。

“怎么会是表妹?”王氏问道。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借住张府的表小姐为什么要害阮慕阳?

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张安夷在做着主导,郑姝又看向张安夷,眼中含泪,楚楚动人地说:“二表哥!我是冤枉的啊。”

张安夷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勾了勾唇反问:“冤枉吗?”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郑姝心中发冷。

在场不知情的人之中,最先猜出郑姝动机的便是李氏。她的脸色变了变,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张安玉一句话点出了大家的困惑:“表姐这样看着二哥,莫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要害二嫂的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懒散,但是字字清晰,直中郑姝内心。

平日里与郑姝接触的稍微多一些的王氏和陈氏立即明白了,只是都不动声色。

张安夷不动声色地看了张安玉一眼。

事前什么都没说话,张安玉却看出了张安夷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也被牵扯其中,便极力配合当作不知情,又在适当的时候配合。

张家的几个兄弟里,张安玉看似不着调、不懂事,平日里游手好闲,却比管理着铺子的张安延和一心想要参加科举的张安朝明白多了。

张复以为张安玉又在胡说八道,呵斥道:“混账!你又乱说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张安玉被父亲骂了也不在意。

这时,阮慕阳终于开口了。“祖父,祖母,不瞒你们说,表妹确实有着别的心思。”她柔软端庄的声音在厅堂中响起。与她的沉静相比,大喊大叫的郑姝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孰高孰低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

看到阮慕阳开口,李氏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表妹住在穿云院这些日子,有些小动作我也就不说了。前些日子有一天晚上还偷偷闯进了二爷的书房,后来被二爷赶了出来。这件事穿云院的下人都知道,我为了表妹的面子便让下人不准外传,谁知她竟然起了歹心。”

一个女子大晚上进男子的书房,有什么意图可想而知。

“我我没有。”这件事郑姝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就在这个时候,阮慕阳又忽然跪了下来。

“慕阳,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问道。

阮慕阳平静地看向李氏,语气中带着愧疚说道:“我一直知道母亲不喜欢我,也知道母亲将郑姝从京州带回来是想她给二爷做妾。但是张家的家规摆在这儿,而且慕阳也不愿意与人分享,所以当初在京州之时,母亲提出让我将表妹带回来我便拒绝了,惹得母亲不高兴。”

老夫人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事:“慕阳,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慕阳点了点头。

“胡闹!”这回连老夫人都动怒了,“你生病了,慕阳不辞辛苦去照顾你,你竟然还要给人家添堵?”

李氏此刻的脸色差极了。

她想像郑姝一样抵赖,可是又没有郑姝那样脸皮厚。她此刻终于知道阮慕阳一直没将郑姝的事情说出去是为的什么了,原来是为的现在!

她跪了下来,说:“父亲,母亲,是媳妇糊涂了。”

阮慕阳对李氏说道:“母亲,这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即便您将郑姝带进了府里,我也没打算跟旁人说,可是如今郑姝竟然起了歹心想害死我。”

李氏一句话都说不出现。

如今她是个糊涂的婆婆,而阮慕阳是识大体、顾及她面子、隐忍了许久的媳妇。

要给儿子纳妾这在张家荒唐极了。

一直沉默着的老尚书气得呼吸都加快了。当年张吉有了外室,还有了孩子,不得已只能将许氏和张安朝母子带进张府,让张吉破了家规纳了妾,这件事始终让老尚书气愤,对张吉这个嫡长子也一直很冷淡。

如今李氏竟然还敢有这样的心思,还让郑姝在府中闹了这么一出。

他苍老而严肃的声音响起:“你们夫妻二人怎么这么糊涂?家规可是能一破再破的?你们可知破了家规有什么样的后果?”

张吉立即跪了下来。

这件事他虽然未参与其中,但是也算是默认的。

老尚书看着李氏,缓缓地说道:“你可知,当真按照张家家规处置,你这样做会如何?”

李氏的身子僵了僵。

老尚书给了她面子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知道是可以将她休了的。李氏面如死灰,最后辩解道:“我也是担心安夷的子嗣。他们成亲也好几年了,慕阳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着急啊。”

阮慕阳与张安夷成亲这么久,依然没有怀上确实是个问题。

老夫人虽然嘴上从没说过,但是心里却是时常想着的。

阮慕阳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张安夷开口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不怪慕阳,是我还不想要孩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朝局动荡,我想等稳定了再说。而且,我还想与慕阳多过一些两个人的日子。”

王氏和陈氏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这也是胡闹!”老尚书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一旁的阮慕阳也是觉得脸上有些烧。这摆明了就是说还想粘着她。他是如何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些来的?

张安夷原先是说过想要孩子的,可是近一年多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阮慕阳心里便没那么愧疚了。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说道:“好了,还是先说郑姝是怎么害慕阳的吧。”

现在郑姝虽然没有承认,但是在场的人都不傻,从她的神色上已经可以看出来了。

张安夷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我来说吧。郑姝买通了那个丫环,让她以母亲的名义将慕阳骗出来,又在路上给她下迷药,意图想要将慕阳弄上假山,然后将慕阳从假山上推下去,害死她。”

明明只是想诬陷阮慕阳跟张安玉通奸,怎么就成了杀人了?

郑姝实际上是从没想到要杀人的,她没那个胆子。

她立即辩解道:“我没有!我明明是想让她”

张安夷打断了她,勾了勾唇说:“所以你承认这些事情是你做的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审犯人一样。

郑姝语塞。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府第一次发生这种肮脏的事情,老夫人此时对郑姝厌恶至极:“好了,事情我们都清楚了。郑姝,你这样歹毒想要暗害嫂子,本该扭送去官府的,但是念在你还小,而且还是张府的表小姐,送官便算了。但是张府容不下你了,你回去便收拾收拾动身回京州去吧。”

“我”郑姝瘫坐在地上。

老夫人又看向阮慕阳,叹了口气说:“慕阳,这样处置委屈了你。”

阮慕阳摇了摇头说道:“惊动了祖父祖母,慕阳心中愧疚。”

瘫坐在地上的郑姝看着一派端庄的阮慕阳,深深感觉到了自己与她之间那不可逾越的差距,心中又是无力,又是恨。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好过。

张安夷始终留意着郑姝,见她要开口,便朝旁边的莫见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将人带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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