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转身又是那个唯她是从的玉泷——不过是一个肮脏卑劣不敢反抗的走狗,一个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丑角。
乐愈发低沉婉转,戚戚哀哀,千回百转,魂牵梦萦,翠销香暖云屏。
长公主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今日她没有兴致:“下去吧。”
他把头埋低:“是。”
又一曲终响,路人行往,他早已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只可惜我许久没弹过琴,技艺有些生疏了。”燕凤岐听到他又要走,急忙道,“我听出来了,是你对不对?你走路的时候步子的频率与别人不一样,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只是……”只是现在身上都是药味,他快闻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来秦宫?”
“你答应过我的,我不惧世俗的眼光,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赔了一双眼睛还不够么?不要再来自取其辱了。”
燕凤岐忽然笑了,没有了那双笑起来藏有夜辉星光的双眸,注视他的时候却仍然满眼都是那个少年。
“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燕凤岐很早以前就想说这句话了,多年夙愿今天才实现。
玉泷想,有他在的地方一直是焦点,可他早已不配,沾染眼前的琴师是他对他的玷污,将成为燕凤岐此生的瑕疵。
“我早已不属于我自己了。阿凤,置身在黑暗中的人,是看不到影子的。”他曾亲手毁了他的眼睛,不想就此葬送他的一生。
燕凤岐突然激动起来,讥笑:“是么?你如今叫什么——玉泷?没想到——”
“够了——!”玉泷闭上眼,胸腔剧烈震动。
燕凤岐眼眶湿热——
“你叫邾焕野啊!”
那个邾氏王族最有天赋的公子、那个在祁国大放异彩的画圣、那个与他一起在祁宫求学、辩驳群儒的天才。
……那个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芭蕉梧桐,一年复一年,他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越过秦国边界来找他。
玉泷都快忘了那些久远的回忆。
独属于邾焕野的、不属于玉泷。
零落数声哽咽:“算我求你,不要再来秦国了,我斗不过她,她没有感情,简直是个恶魔!你在这里会被她害死的!”
燕凤岐一点一点靠近,试探地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他手上作画的茧没有了,伤痕累累,缠绕了绷带,有很多结痂的疤。
“小野。”燕凤岐捧住他的脸,用尽他毕生的虔诚,“或许我失去了一双眼睛,还会失去一条胳膊、一双腿,但只要我还没有一无所有,我还有东西可以失去,我就会找到你、带回你。”
浮沉半生,知己难求。
君子一诺,便生死永随。
邾焕野想,阿凤一直都那么温柔,当年他因长他几岁,便在他同为天才看不惯他处处刁难他时对他包容有加。
现在在他犯下弥天大错时告诉他他始终与他一起。
直到燕凤岐告诉他,他不是偏袒,只是偏爱罢了。
两个人藏着掖着——他们终归不能算世间正统,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只能被批判得更猛烈。都想着自己无畏,不能让对方身败名裂。
曾经伴琴作画,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也曾赌酒、推牌九、偷溜出祁宫稷下。邾焕野笑燕凤岐被他带坏了。
燕凤岐无奈,眼里盛溢的是无穷的宠溺。
要是一直在那时该有多好,燕凤岐的眼里还有他清澈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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