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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这般的隐衷……”全纲此言一出,冯氏兄弟俱是大惊,“我们同僚数年,此前竟不曾听你说起。”

“忘恩背德?”冯典忙乱间,捉住全纲言语中的一个破绽,不由自主地吊高了嗓门,“你自己确是还了王门的情面。可这废事沮法,罔视的又岂不是寻常良民的身家性命!”

“低声!”冯范谨慎不安地望墙角瞥了一瞥,好在似是并无异样。他略有愠色地对全纲说道:“曹椽如此行事,将如何面见那被……将要如何面见廷君呢?”

“我自知无颜面见廷君。”全纲摇头叹息,“因而此行返归之后,想要弃职逃亡。”

“什么?”冯范眉头皱起,“可曹椽不是也回报说,澄源乡有急迫的盗情么?曹椽一走,澄源乡那里如何处置?”

“这……”全纲稍作停顿,意志决绝道,“当时我受廷君敕令前往王氏坞堡时,便已心生去意,故后来再三念想,想出这一路数来为自己脱身罢了……”

冯范也不禁怒了:“曹椽!你怎能如此行事呢!”

全纲拱了拱手,显得很颓丧:“我母常与我说起,如无王氏,则我家在十一年前便不得苟活,要充作贼人的腹中食了。他家今日遇着难处,阿母令我结草衔环以报之,亦与情理相合,何况母命重如山,公私两难全……阿范,阿典,哎……你们又何曾知会我的难处。”

“可无论如何,事涉人命,”冯范低声追诘道,“如此因私废事,日后必将祸患无穷啊。”

“阿范,你熟知为吏之道。可我……我却不能啊……”

“曹椽!”

冯典一把攥住兄长的衣袖,满面愠容地断然道:“曹椽既要逃亡,那便自行去吧!兄长,且不要再管他了。”

全纲满颜羞赧,又长身一揖,面露难色道:“今日我便要回里中将母亲迁出。事情紧迫,还望阿范阿典能在廷君面前为我委蛇一番,免得事情一旦败露……”

冯典听罢,真是气急败坏,还想断然拒绝,却被兄长冯范制止。冯范缓声道:“全君自去收拾,我与阿典径去王氏坞堡便是。”

“多谢阿范!”全纲又是一揖,但旋即有些着急,“但那王贞不是甚么不明事理的瓠瓜,他素来是个惯于口舌的人。王贞若当场对你们穷究追问起来,说为何已定谳的案件竟能再翻转过来,你们该如何作答?王贞近与廷君不睦,如再对王贞坚辞诘问,恐有性命之忧啊……”

“吾等好歹也是汉吏,他纵然是本地县姓大家,难道就敢当场将我二人击杀吗?我兄弟二人,明法明德,岂会如你一般……”

他话音未落,却在这急欲陡然升温的争执氛围中,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戏谑似的冷笑声:“以德报德,孔仲尼所教诲也。一个贼曹椽,身兼逐捕、鞫狱之职,攸关一县生民之安危,若皆与你一般,以情任法,汉律岂不沦作具文了?一县安靖,又从何谈起?”

冯氏兄弟与全纲闻声而去。是那进到屋中来时看见的那个手持简书的外地皂服男子。此人说话声不响,音色却很清亮,不过讥讽之语甫一出口,倒也无甚扰动原本不疾不徐的神态举止。

但这皂服男子身侧两名身材颀长的缇衣男子,此时却直身跽坐,改成了颇为警惕的防备姿态,而且双目炯然,显出与寻常人绝不等同的气度来,冯范、冯典兄弟见了,心中倏然卷起一种诡怪的滋味。

全纲的注意力则只停留在这皂服男子身上。他自度大抵是刚才有些激怒了冯氏兄弟,后来彼此情急之下,话音高扬,没意识到谈话时已然叫旁人听去了。全纲不安地道:“你……你是哪里来的吏员?我们由拳县的事务与你有何干系?自顾照管你的文书,免得延误了期限,让你的长君责备……”

“呵……”那皂服吏员抬头长起身,双目端平了视线而来,全纲与冯氏兄弟俱是一震。原来这皂服男子的一只眼睛似有阴翳,这使得他的整张面容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渗人气质。

皂服吏员攥着手中的铅条,一边把玩,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全纲,目中有不可掩饰的鄙夷之意又端详了冯范、冯典兄弟俩,鄙夷之意悄然遮掩,但仍是藏匿不住。至于他身边那两名缇衣扈从则是眼角抬高,斜睨着三名由拳本地官吏,神情颇为跋扈,与他们卑微的衣装适成对比,不难叫人暗自称怪。

“我的文书处置完了。”皂服吏员又盯住了全纲,忽地嗤笑一声,轻佻地道,“我自不会延误什么期限,无劳你为此耗费心神。”

他好像是用眼神比划了全纲那边与这边三人的气场,最终轻轻地对身侧的两名缇衣随扈哂笑道:“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听你们争执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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